施晏微總算將她說通,不禁舒展眉頭,取來硯台研磨,蘸過墨後奮筆疾書。
劍霜識得的字不多,這段時日施晏微教了她一些,終究是杯水車薪,勉強忍得些簡單的字,故而再三囑咐她,不論她將來在何處落腳,定要仔細請個品行端正的師傅來教她將字認全了,再讀些不同的書,獨那《女則》、《女戒》一類的書不要碰,素日裡哪怕多讀些話本子打發時間也無妨。
次日晨起,二人用過早膳,施晏微將自己寫好的冊子送與劍霜,將行李分成兩個差不多重的包袱,拿寬寬的布條栓了,一左一右地袱在馬背上。
辰時二刻,施晏微別過劍霜,翻上馬背,先去成衣鋪買了圓領長袍換上,束了頭髮戴上帽子扮作男子的模樣。
因她身量高挑,加之鞋底較後,瞧上去與偏身形瘦小的郎君並無太大分別,城門郎看了過所上的大致描述,稍稍比對一二,問上兩句便放她出了城。
施晏微騎馬出了城郭,望著前方開闊的官道和綿延不斷的群山,就連耳畔呼呼的風聲都變得極為動聽,仿若悅耳的仙樂。
前兩日,她與劍霜還未至延州時,宋珩攻破鳳州的消息便已傳到北地,想來沿西南奪取蜀地至多也不過是一年半載的光景。
饒是宋珩那廝再怎麼聰明,焉能想到,她此時要去的地方正是鳳翔,待他前腳攻下蜀地後,後腳她就要往蜀都益州而去呢。
次日,劍霜前往魏州。
辰時本該是用早膳的時間,從前施晏微在時,院子裡總是熱熱鬧鬧的,如今她不在了,劉媼經常愁眉不展,長吁短嘆。
練兒亦心中捨不得她,可一想到離開對她來說或許才是真正能夠令她感到開心快樂的事,便又釋懷了,由衷替她感到高興。
但願楊娘子莫要懷上晉王的孩子吧。練兒如是想著,心事重重地兀自用過早膳,走到窗下,趁著四下無人,將那盆狀態尚可的紫菊移走。
不靠近聞不出,當下將那盆菊花捧在手裡,泥土中濃重的藥味便直往鼻腔里竄。
嗅著這股熟悉的味道,不由想起楊娘子來,哪有什麼晉王在洛陽遇見娘子和對娘子的動心,早在太原的時候,晉王就強奪了楊娘子,玷污了她的身子,毀了她的清白。
娘子至今都不願懷上晉王的孩子,應是半分都不喜歡他的罷,否則又怎會背著人將那調理身子的湯藥悉數倒掉呢。
也許早在楊娘子那日夜裡不計後果地為她求情,告訴她:她們都是一樣的人,並無尊卑之別,讓她私下裡不必稱呼她為娘子,只管見她的名字就好,她便已將她視作親近之人了。
想到此處,鼻尖突然有些酸酸的,眼眶也有些發紅,怕人瞧見,垂下頭去。
偏巧劉媼從外頭進來,照見她形跡可疑地挪動那盆菊花,遂叫她停下。
劉媼覺得那花眼熟,往窗下瞧了一回,原本是楊娘子自個兒要了兩盆菊花放在那處的,如今只剩一盆。
聯想到楊娘子從來不肯讓她們侍奉湯藥,每每都是練兒提著食盒呈進去的。
思及此,劉媼臉色一沉,冷眼瞪著她,嘴裡呵斥道:「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