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鏡安瞧出江晁似有為難之處,率先開了口:「聖上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江晁聞言,微蹙的眉頭便又緊了一些,「宋珩要你前往洛陽和談。」
洛陽。他不日也正好要往那處走上一遭,如此倒是正中他的下懷,才好將二娘早日帶回魏國,由他庇護。
知道江晁在擔心什麼,沈鏡安當即雙手抱了拳陳情:「聖上無需為臣憂心,古人有云:兩國交戰不斬來使,趙國國君即便惱恨我取了蕭承策的性命、斷了薛俸一臂,也只會在戰場上光明正大地取臣性命,如何會在趙國國境做下那等勝之不武的小人行徑。」
話音落下,江晁仍是猶豫不決,他從前與宋臨往來頗多,對於這位「故人」的次子卻不甚熟悉,並未摸清楚他的秉性,若此時趙國的國君是宋臨,江晁自可讓沈鏡安前去趙國和談,可若換成那心狠手辣的宋珩,無論如何都安不下心來。
沈鏡安觀他面上尚有猶豫擔憂之色,卻是屈膝跪了下去,語重心長道:「那趙國國君雖手段毒辣,卻也不像是那等卑鄙小人,北地百姓既如此擁戴他父子二人,他手下亦有不少忠心歸順的良將,想來必是有品性相通之處;聖上且安心,臣此番定不辱使命,帶著合約平平安安地返回汴州。」
江晁見他去意已決,終是下定決心,彎下腰去扶他起身,朗聲道:「知逸從未叫朕失望過,朕自是信得過你的。只是外人皆道宋珩小兒心機頗深,不似他阿耶那般胸存浩然之氣,知逸此行,千萬小心。」
沈鏡安朝他再三謝過,這才肯起身。
窗外月上中天,下鑰之時尚還未至,江晁遂叫他坐下,親自替他斟一碗茶,又問起他那流落在外的甥女來。
既然是從趙國宮中將人帶回,此事必然瞞不過他,若是此時為著不叫他多心欺瞞於他,倘或將來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反倒百口莫辯,沒得倒叫他們君臣離了心。
與其埋下隱患,不若現下就坦誠相待。
思及此,沈鏡安擱下手中的茶碗,據實相告:「臣代甥女謝聖上關懷。實不相瞞,臣的甥女二娘,此時就在趙國宮中為女官,臣此行,亦有接她回魏國之心。聖人若不放心,臣可將安置在別處,不在臣的府上。」
江晁聽了,有意施恩於他,也好叫他對魏國死心塌地,便道:「你那甥女流落在外多年,想來受過不少苦楚,朕豈忍心叫你們親人分離,只要知逸信得過她,自可將她留在府上照料。」
此話一出,沈鏡安當即又要謝恩,江晁連忙擺了擺手,示意他無需言謝,與他吃過一會茶,閒聊幾句,命內侍送他出宮。
沈鏡安出了皇宮,打馬回府。
春夜的晚風清爽舒朗,沈鏡安信手支了窗子,取來李令儀親手縫製、送給他的護膝,對著敬亭山所處的方向,將那護膝握在手里撫了又撫。
不知怎的,他的心裡無比踏實,甚至有一種隱隱的感覺,此番自趙國回來後,不消多時,他便能再次見到她。
當天夜晚收拾好行囊,翌日早朝,江晁撥給沈鏡安一千精兵隨行,於明日辰時自汴州出發,前往洛陽和談。
沈鏡安出發後的第三天,宋珩那處得了密報。
有關於沈鏡安的生平,凡是有跡可循的,皆叫不良人查了個底朝天。
相比起他的發跡史,宋珩對於他在晉州時的生活更為在意。
不曾想,他竟是楊楚音的阿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