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樣的日子雖然清苦了些,卻也算得上是恬淡自在,我乏了可以睡,餓了可以吃,無趣了可以下山去逛集市,不會像以前在宮裡有人二十小時在身邊拘著我的性子和言行舉止;有時想起現代的人和事,無需再拘束自己,只管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
李令儀說完,施晏微似乎還沉靜在他的話語裡回不過神來,少不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問她又是如何來到此間的。
施晏微將自己發生交通事故後,睜開眼便時躺在一件古樸素淨的木屋裡,而後又是如何遇到宋珩,被宋珩強行奪去做了他的外室,期間出逃過兩次,卻都被他尋了回去,直至原身的阿舅沈鏡安前往趙國,她才終於得以脫出那人的掌心。
這樣的世道,僅有美貌而無家世,何嘗不是一場苦難。
李令儀聆聽完她的話,不禁輕嘆一聲,恢復了古人的話風寬慰她道:「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你無端蒙了這樣的苦難,往後必定否極泰來,平安喜樂。」
施晏微許久不用現代人的交談方式,一時間也不大扭轉得過來,何況今後要說的時候還多著,來回切換隻怕要在人前露馬腳的,索性也同她說起古人的話來:「我還有好多話想要與你說,少不得要在此間住上些時日,淺淺若不嫌我,便分我一間房住罷。禮尚往來,等過些日子,你也隨我去汴州住上些時日可好?我們在一處說話,有說有笑的,也好打發時間。」
李令儀心裡並不排斥汴州,亦不排斥沈鏡安,前次去汴州時,沈鏡安思量周全,為著避嫌,特意將她安置在城外的別業,這會子有施晏微在,她自可與她一道住在沈府,傳不出什麼風言風語來。
「好,待你何時在此處住膩了,我便隨你一道回汴州住上一段日子。」
是夜,二人用過晚膳,往葡萄架下坐著吃茶,賞月觀星。
鬱金吩咐那些體格強壯的侍衛將水挑滿了,望晴引著他們往廂房去睡。
這座道觀乃是哀帝命人修造的,雖算不得大,卻也不小,數間房總還是有的,更衣室亦有兩三間,是以居住起來還算方便。
施晏微自行洗漱一番,因鬱金堅持,與她同睡一間房,她本要往外頭的矮塌上睡著值夜,施晏微心細,恐她睡得不舒服,便叫她來床上睡陪自己睡。
鬱金還當她是頭一次在山上的道觀里睡,有些不大習慣,想要有個伴在身邊,自是一口應下。
埋在心裡許久的話有了傾聽的人,施晏微心情大好,沒再想起過宋珩逼迫她的那些夜晚,不多時便進入睡夢之中。
出乎意料的,這日夜裡,她夢到了爸媽和陳讓,他們投身於流浪動物救助,為它們絕育築窩;親自奔赴偏遠大山,有針對性地幫扶沒有經濟條件接受教育的女孩子;許多次,他們虔誠地跪在神像前,為她祈求重獲生命的機會。
夢中的世界有如走馬燈一般,時間線發展地極為迅速,仿佛只是短短几分鐘,父母雙鬢斑白,陳讓也已步入中年。
他似乎一直沒有結婚生子,始終孤身一人,房間裡放著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她和陳讓去海邊時拍的。
陳讓進到房間,捧著相框,對著照片上的人,低聲說著什麼,施晏微想要靠近他一些,聽聽他說的話,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始終無法移動分毫,她像是一團空氣,並無任何實體。
床上的施晏微濕潤了眼眶,捏著被子眉頭緊皺。
夢中的世界,畫面忽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