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到貧困窟的時候,還是司機把蔣知越給叫了起來。
蔣知越睜眼時眼底還帶著點茫然,往外看是從小到大熟悉的場景,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給司機付了錢,便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進這個死寂的、吃人的巷子。
一打開門,一個耳光便照著蔣知越的臉扇過來,蔣知越躲閃不及,只能硬生生地被這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的巴掌給扇到側過臉去。
蔣知越用舌尖舔舐了一下扇得發燙的側臉,抬起眸看過去,再好的脾氣都能被接二連三的破事給激起火來。
「你是瘋了嗎——姥姥?!」
蔣知越目光接觸到面前臉色陰沉的老人,那張原本和藹的老人臉現在皺紋堆積,一條條醜陋的紋路因為猙獰的表情擠在一起,就像是乾枯的、裡面生了無數蟲子的樹皮,噗嗤噗嗤地,仿佛下一秒就能掉下皮來,格外滲人。
蔣知越神情恍惚,覺得側臉甚至已經痛到失去了知覺。
他又喃喃叫了一聲,「姥姥?」
「別叫我姥姥!我沒有你這麼不孝的外孫!」老人嗬哧嗬哧喘著粗氣,就像是零件磨損的機器,「你剛剛想說什麼?想對著生你養你的媽說他瘋了?我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養的你,居然養出你這麼一個不孝的孫子!」
「不是的……」蔣知越倉皇地搖了搖頭,他眼帶淚光地抬起頭,「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賭博欠了多少錢?他甚至想把這套房子賣出去!這房子賣出去你住在哪裡?我住在哪裡?他根本——」
「夠了!」
「所以才讓你跟你那alpha女朋友借錢還錢!你在這裡怨你母親做什麼?他幾乎拼了命把你從肚子裡生下來,現在讓你和你那大小姐說一聲借個錢你有什麼可為難的?」老太太怒氣沖沖地打斷蔣知越的話,她垂在身側的手顫抖,讓人懷疑若是她手頭上有拐杖的話,那拐杖現在估計已經抽在了蔣知越的身上。
「現在,現在你就給你那大小姐女朋友發消息,讓她給你錢,把你媽那些帳都給還了。」老太太上前拉著蔣知越的衣袖,試圖將他手腕上的光腦給打開。
「你瘋了?你們都瘋了?」蔣知越用力甩開老太太的手,抬頭看向從這時才從臥室里出來的omega,他氣得連身體都在顫抖,「林渡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她憑什麼給你們錢?你們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就覺得她應該借錢給你們?」
「憑什麼?」老太太瞪圓了眼,「就憑她現在是你的女朋友,她是我孫子的女朋友!她將來要進我們家的門!以後她們家的錢都是我們的,現在提前給我們用用怎麼了?」
老太太的聲音尖銳,就像是尖利的物體划過黑板產生的刺耳魔音,幾聲落下,蔣知越耳鳴到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恍惚地看著眼前兩個面目可憎的傢伙對著他神情激憤地斥責著什麼。
他茫然地低頭捂了一下耳朵,甚至覺得地面開始晃動,視野周圍開始出現光斑。
老太太說了半天見蔣知越只是低著頭,一時更加氣憤,上前又扇了一耳光過去,「你聽到我說話沒有?別在這裡給我裝傻,趕緊給她發消息。」
清脆的一個耳光,蔣知越的耳朵重新恢復聽覺,屋外雜亂的叫賣聲,車輪子摩擦地面的軲轆聲,小孩子尖細的哭聲……貧困窟的一切聲音全都在一霎間湧入蔣知越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