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疑惑, 不遠處的那日托老人忽然嘰里咕嚕說了一串的話,陸杳點了點頭,然後對時清嘉翻譯道:「這邊葬著的不是子弟兵,而是當時附近幫忙修路的村民們。」
曲省地廣人稀,有大片乾旱的沙漠,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原雪山,長期以來都處於和夏國主流社會隔絕的狀態。戰爭結束後,夏國迎來了統一,為了把曲省拉上國家發展建設的列車,國家派出了數萬軍隊支援曲省修建公路鐵路,硬生生在無人區中開出了一條生命線來。
現在她才知道,當時幫忙修建生命線的不止有這些可敬的軍人,還有不少當地的百姓。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那日托卻眯著眼說:「怎麼能不去幫忙?人家是幫咱們來修路的。收益的是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家累死,我們就一點不上吧?而且人家給錢的!給錢起新房!」
那時候的人可比現在窮得多,現在這些被人拋荒的老房子,在當時都是窮盡一家財富都難以企及的豪宅。所以,當修路隊到來的時候,無論是出於樸素的「得幫忙」的思想,還是衝著給的報酬,都有不少人加入了修路隊。
高原、沙漠、凍土、戈壁,在極端的天氣與糟糕的路況中,很多人犧牲在了這片土地上,他們用自身的血肉築造出了連接心臟的生命線。從此,曲省的牛羊瓜果可以運輸出去創造經濟利益,內地的各種物資也能大批運來,曲省當年發生大地震的時候,更是有八方支援順著這條生命線來到這裡,給當地人民帶來了活下去和重建家園的希望。
那日托老人的兒子犧牲了,可卻用他的生命為自己的老父親換來了九十多歲的綿長壽命。
紅旗村,從戰爭時舉起反抗的紅旗,到和平後傳遞建設的紅旗,那一抹鮮紅從未斷絕過,它飄蕩在這片墓地的上空,為百年來平凡卻偉大的靈魂們奏響溫柔的頌歌。
時清嘉聽見陸杳在問:「老人家,之前咱們區裡有搬遷補助,說是可以幫咱們搬到山下的河安村去住,那邊生活條件更好,你怎麼沒跟著一起下去啊?」
那日托搖了搖頭:「我老咯,老伴走得早,屍骨都不在這邊,我兒子一個人在這孤單得很!我得每天來看看他,陪陪他,等哪天我走了,就也跟他埋在一起。就是到時候我們都不在了,也不知道這墳地會不會被野獸給挖咯。」
那日托又給那塊墓碑擦了擦灰,盯著他們一個不漏離開了墓園,才跟在後面重新踱回了家。
村委會裡,陸杳在看著自己攝像機里拍下的鏡頭,時清嘉在筆記本上面剪視頻。兩人各做各的事,氣氛卻很是和諧。
陸杳正沉浸在這種寧靜祥和的氣氛中,舒適得像是浸泡在溫水中一樣,忽然就聽時清嘉聲音有些悶的問道:「你說,等這一批老人去世之後,那個許村長還會像現在這樣每年堅持照顧那片墓地嗎?」
陸杳搖頭:「我估計是不會吧。雖然我說他不是個壞人,可不否認他這個人其實是被利益驅使的,如果關奶奶去世,這邊也無人居住了,那麼他肯定是不願意花錢去打理這裡的。」
時清嘉「哦」了一聲,然後道:「我覺得也是這樣。只是,我總覺得這樣的話,那些沉睡在這片墓地上的人,有點太可憐了。」
陸杳想了想,說道:「那我想辦法給這邊捐點錢?」
時清嘉搖頭:「就算捐款又能讓這邊被關注多久?搞不好捐款就被誰給揣腰包了。得想個能讓這邊自給自足的辦法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