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不用擔心。」江亦流也安慰她道,「我這一趟遭遇其實也並非全無好處,至少,我不再會對『父親』有所幻想了。」
他那相比硬朗長相過於秀氣的睫毛垂下來,好像是打了一道恰到好處的陰影一般,加上身上的病號服,讓他這麼個鋼鐵漢子也有了點猛男垂淚的姿態。
「以前我總是聽說,童年不美好的孩子總有種哪吒情結,現在看來居然不是段子。」江亦流苦笑道,「我這條手臂賠給他,和他的父子情算是兩清了。」
陸杳:……
這家伙在醫院是養病呢還是進修啊?怎麼一段時間不見,段數高了這麼多?!
時清嘉果然心疼得不得了。她一手輕輕執起他的手腕,試探性地讓他慢慢活動手指,良久才鬆開手,躊躇半晌,說道:「我最近也打算重新開始城探直播了,你之前不是說過想要和我一起去哪裡嗎?有沒有興趣一起來?放心,你可以戴個口罩什麼的,不用露臉。」
陸杳臉上保持著微笑,一隻手背在後面已經快要把床單給抓破了。
他發誓剛才江亦流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裡面飽含著意味深長,就像是在說「就算沒法撬牆角,讓你坐立不安還是能做到的」。
欣賞夠了陸杳坐立不安到炸毛的樣子,江亦流這才滿意地收回視線。他望著時清嘉,溫和地說道:「不用了,我已經聯繫好了新的工作。」
「是什麼?」
「我讓沈伏峰幫忙牽了個線,聽說北斗救援隊如今走了不少人,我想,他們應該會需要我這種野外經驗豐富的人。」江亦流說道。
他說得輕描淡寫,時清嘉卻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好。
她當然知道北斗現在缺人,之前方舟的事情北斗被捲入得太深了,人員幾乎換了一個遍,現在還沒被吊銷純粹是當年一位頗有權勢的老人站出來保的。可也就剩個名字還在,無論對這場清查知不知情的人都人心惶惶,現在還留在那里的人基本都是沒能力找不到其他體面工作的,但凡有點本事的早就跑了。
江亦流這時候選擇去北斗,在時清嘉看來就跟跳火坑沒什麼區別。
她臉上的表情幾次變換,看得江亦流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經歷了之前生死之間的那件事,他好像變得更愛笑了。再也不是之前見到誰都冷冰冰的一張黑臉,現在的他仿佛覺得再也沒什麼事值得他愁苦掛懷了一般。
「你別誤會,我並不是沒地方去了才選擇的北斗。」江亦流解釋道,「我聽沈伏峰說了很多當時你們在北斗時的事情,也認識了你那位已經去世的叫是平生的朋友。回去後我想了很多,然後意識到,像他那樣的生活才是我現在最需要的。」
他抬起手來,看向了自己的手腕,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我已經還了那個男人給我的這條命,那麼接下來,我能留給這個世界的就是我所做的事情了。就好像是平生一樣,雖然他死去後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留下,可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人掛念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