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了佩刀,割下一綹頭髮,放在她墓碑前,算是對這個曾經狼狽為奸,又可憐悲慘的女人最後一點慰藉。
曾經以為風光無限,一切盡在掌握,可到頭來,其實什麼都沒得到過。
他棄刀落髮,去了錦袍,換了僧衣,一手竹杖,一手粗陶缽,轉身徒步去了涼州方向。
他要在那曾經被自己血洗的土地上,做一個苦行的遊方僧人。
每日每日,靠祈求布施度日,用這副死而復生的殘軀,歷盡千辛萬苦。
每日每日吃齋念佛,超度曾經的刀下亡魂。
以此償贖過往的殺戮罪孽。
……
藍盡歡慌慌張張從宮裡回了侯府,一言不發,進屋就開始收拾東西。
那一批樊樓珠寶所在地的帳本,這幾個月經營逍遙坊和神仙洞攢下的分紅,還有……,沈賦刻的那隻醜醜的木頭小人。
將來告訴孩子,這個醜八怪就是他們的爹,所以不要惦記了,忘了吧。
簡單一隻小包裹備好,叫來青梅,塞給她一沓銀票。
「這些是公子給你的陪嫁,不要給凌絕狗知道,自己留著慢慢用。」
說完就要跑。
「哎!小姐!」
青梅拽住她,「小姐要做皇后了,這是要去哪兒?」
「皇后不做了,太可怕了,我出去避避風頭。娘她會知道去哪兒找我。」
說完又要走。
青梅還抓著她不放,「小姐小姐,你就這麼走了,我怎麼辦?」
「你等凌絕狗來接,他欠你的,活該這輩子伺候你。」
青梅:???
「那公主殿下……,啊不,是皇上,皇上如果府里要人,咱們拿不出來,怎麼辦?」
「讓他涼拌。」
藍盡歡覺得不能再拖了,草草打發了青梅,跑了。
剛出院子,就見藍以笙的背影在門口,似乎在等她。
這個人,從祭壇出來之後,又知道宣德已經死了,就一直沒說話。
可是,神情又極為平靜,無悲無痛,不哭不鬧,反而更加瘮人。
藍盡歡急著跑路,又被人堵了門口,只能笑著應付。
「四……哥……」
藍以笙轉過臉來,對她綻開笑靨。
他本就生得好看,眉眼明媚,又性情叵測,只要笑一笑,任誰都心驚肉跳。
「歡歡這是去哪兒?」他問。
「我……,去……」藍盡歡指著東,南,西,北……,手指轉了一圈兒,「我去城外惑園……,避暑!」
藍以笙什麼腦子,一聽就知道她在撒謊。
可是,他不說破,只是,腳下又邁近一步。
藍盡歡已經不能再退了。
再退,後面就是門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