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舟游不客氣地就這麼坐了下來,之後卻一直沒說話。
久到鍾音以為他是來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時候,他終於壓低嗓音,冷沉出聲。
「遇見這種事,怕嗎?」
與他被疲累侵占的冷淡眉眼不同,他聲音很輕,好似怕驚醒即將被日出推下天際的黑夜,也好像和她其他身份出現時那種冷峻表情完全不同。
溫柔。
鍾音精準地形容出這種語氣。
她忽然發現杭舟游對自己用書店員工這身份出現時總是很和善。
她疑惑朝他看去,很難想像冷漠如他,竟然也會以這種近乎關心的口吻跟一個女人說話,但在他從容無波的表面還是看不出分毫其餘情緒。
果然,還是她演技太好了!鍾音忍不住得意洋洋,驕傲至極小幅度地勾起唇角。
「不怕,這應該是我人生中很特別的一場經歷了。」
是真的特別,畢竟發生太多事。
她虛假地微笑:「舟游哥,做你們這行的是不是經常要和鬼怪打交道?」
「也沒有很經常。」杭舟游言簡意賅,這次遊客都沒見到異獸他也沒有多此一舉說,只說了蠱蟲與陰魂。
他出過任務很多次,絕大部分除去異獸的案子最終目標都要尋到人的身上去,那些恨意滔天的怨鬼、那些因執念停留的陰魂、還有不知生死的無名野鬼…..讓他們成為鬼的都是人類作的惡,蠱蟲只是手段,祭祀也只是手段,最令人感到厭煩的還是人心的難測。
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人的下限能低到什麼程度。
當見過太多人性被徹底淘汰的人,見多鬼就不怕了,見到怪物也不可怕,杭舟游覺得失德狂妄的前者更可怕。
就像李綺夢遭遇的上一個訂單,委託人惡劣至此,害人無數,最後天一派妥協於現實,妥協於人家大把鈔票,然後把李綺夢停職,這是不應該,卻也非常完美地詮釋了『被淘汰的人性『的真正含義。
就像這裡被朝星門殺掉的所有人。
「那你會感到難受嗎?會累嗎?」
從字裡行間鍾音察覺到他對梧桐鎮被滅一事好像有些不虞,她十分好奇他的想法。
杭舟游淡淡點頭又搖頭:「以前會,現在不會。」
說完他又不說話了,鍾音非常懷疑這丫真的是來玩一二三木頭的。
沉默間,緩慢爬動的太陽散發光芒越盛,溫熱光柱灑落,穿過枝椏落在他們手上、腳上、地上形成斑駁光影,形成之處令人感覺暖洋洋的。
這暖意如同新生希望來臨,整座涼山里樹林沙沙作響,晨風如同無形的手掠過每一棵樹,樹林仿佛波浪圈圈蕩漾,宛若歡呼。
鍾音呼吸著新鮮空氣,如同人設那般安靜等他先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