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柳章呢?」鍾音撇撇嘴,難不成還真被她猜對了,這丫一年一年往外丟柳章的東西還真是在放手?
「柳章……」
陶宓怔怔鬆開剛才去扯鍾音手臂的手,盈滿淚光的眼底寫滿回憶。
時間過去太久遠了,歷史抹滅了陶宓很多記憶,她一度已經記不起當初怎麼和柳章相知相遇相愛,但真當故意去揭開這個傷疤,她發現自己從未忘記過。
宋朝初年,晉城身為皇都,繁榮昌盛,無數名門望族落在這座夜夜笙歌的城池生根發芽。
以商為本的陶家無論多有錢雖也能稱得一句名門望族,但在那個商農最為低賤的年代,比起真正的官政之家還是矮了個大頭。
雖然身為賤商之家的嫡女,可陶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被父母養得極好。
她上頭有個人中龍鳳的大哥,父母和睦,府中無姬妾,僕人淳樸,一直到及芨該許親的日子前,她一直都無憂無慮,從來不知封建社會的權利有多可怕。
母親信佛,她便經常會隨母親去施粥行善,就是在那酷日炎炎之下,她第一次遇到了懷才不遇的柳郎。
「柳郎家家徒四壁餓得連臉都凹陷下去了,卻在那天問我能不能以粥換墨,他的氣節讓我很是佩服,我娘不許我和這種人來往,可我卻覺得他窮志不短,將來一定能高中狀元,我喜歡他好看,喜歡他意氣風發,於是偷偷賣了大哥送我的玉佩去幫他。柳郎會畫很多墨水畫,也會吟詩作對,對我從來都是溫柔體貼。」
陶宓很簡略地說著被她深藏起來的秘密,一直笑呵呵的臉上露出了難得悲戚憐憫的苦笑。
鍾音也不知被她感染還是最近還真是仁慈了,竟然覺得心也跟她一樣揪了起來。
那個年代兩人跨越貧窮與富貴這道階級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都說門當戶對,但那種車馬水龍都慢的年代,偶有一段佳緣也不是不可能。
能讓陶宓執著找替身,柳章人一定不差。
看伍蓮想問什麼,鍾音立馬把她摁住示意她先別說話。
沒有被打擾的陶宓反而說的更加簡略。
「可我沒有想到他中的是探花。」
「古往今來哪位探花郎不是好看得跟花似得,我與他情定那日,皇權沖我們壓了下來,一封與公主的婚書囚了他十年,他寧死也不妥協,我便等了他十年。」
然而現實赤.裸x賤民在皇權眼裡永無翻身之日,感天動地痴心的愛在他們眼裡不過是雜草一樣的髒東西,還以為當初公主是善心大發將柳章放回來,沒想到她曾頂天立地的未婚夫已經被淨身成了太監,於是陶宓做了一件有蒙祖上福音的事,她不管不顧要與柳章成婚。
誰知一場遲來的喜宴,公主惱羞成怒,換來陶家滿門抄斬與柳章五馬分屍。
可她讓她必須守著空蕩蕩的陶家好好活著,尋死不能求活無門。
史書上沒有留下過陶家身影,名震一方的探花郎柳章也沒有,唯獨野史記載過她的柳郎被五馬分屍。
這世上從此只有陶宓一個人記得稱霸晉城米糧一方的陶家存在過,她守著那座因她而變得荒蕪的陶宅一直到死,守著柳章那些鬱郁不得志留下的遺作過了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