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被苦刑折磨到意志完全崩溃甚至连“自我”的概念都已点滴无存的走肉行尸就是这个样子。
譬如他现在手一挥命令道:“抬到旁边的草丛里。
”这两个无面者就会依令而行。
他甚至怀疑这样的服从是没有任何前提的不需要特别的口令暗号连羽羊神的头盔也用不着任何人都可以命令它们。
反正无面者不会出现在人前出现于光天化日之下降界所选择的场景舞台无不是人迹罕至之无须检核、完全服从的无面者是最完美的苦力;它们连自己是谁都不复记忆不辨苦乐好恶没有疑问或好奇心只会、也只能忠实执行被交付的任务还有比它们更合适的善后之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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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无面者无从区别下达指令的对象换言之任何人的命令它们都会无差别听从那还训练九渊使或鬼牙众干什么?直接派它们去杀人越货得了说不定还更好用。
一想到弹指间就能带走昏迷不醒的少女刀鬼竟有些悸动起来。
他对美色毫无兴趣。
就算品尝那些娇美的胴体乃至恣意奸淫、凌辱、虐杀被男人捧在手掌心里的姣美女子起初是很有乐趣的但已非刀鬼此际最上心。
神功大成之后他固然是脱胎换骨仿佛再世为人近年的进境却明显慢了下来这点在半年前的那场恶战中显露无疑。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突飞猛进乃筑基于内力的飞跃提升之上料不到对上本门的佼佼者时彼此修为差距不大至少非是原先预期的那样悬殊功力、招式皆占不了便宜刀鬼险些阴沟里翻船最后还是靠了“那个”才惊险脱身令人好生气沮。
迫取女子元阴的采补法门已无法提升他的功力他需要的是炉鼎——一只能随着他的功力提升而精进的炉鼎起码阴虚而亡之前能为他炼出更纯粹的后天阴元无论质或量上都能远超处子的先天元阴。
他以为九渊使者不是来自指剑奇宫便是自鳞族五郡六姓的范畴内遴选想不到竟有出身观海天门的小道姑。
刀鬼试过在辖内劫掳道姑为用可惜效果不彰追根究柢还是底子差经不起神功折腾难收朱紫交竞之效。
此姝剑法造诣不俗或是青帝观某位耆宿<img src="/toimg/data/di.png" />传那可是实打实的玄门正宗兼且颈直腰挺腿心闭锁必是处子无疑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鼎炉了。
“……哎呀呀时限一到降界告终可不能再对使者出手了啊。
”
羽羊神的声音忽自背后响起刀鬼霍然转身见他虽戴上了羽羊盔仍是青衣短褐、白袜黑履的仆役装扮一手拿着糊纸面具另一手则拎着长长的鞭柄轻佻耸肩:“这是‘规则’。
别不小心越线了很麻烦的。
”
刀鬼按捺怒气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羽羊盔里设有变声机簧能掩盖原本的嗓音羽羊神自不介意说了又说过把嘴瘾;但他只以黑巾覆面就算运功改变声音也难保不会被隔墙之耳听出端倪以致身份泄漏输了游戏——
这个闷亏他可是从首轮降界起便狠狠吃够了一盅今晚甚至被打开了捞什子隐藏任务——取名“平阳令”简直是恶意满满——眼看便要沦为头一个出局的半神惨遭淘汰。
羽羊神大概以为他完蛋了专程扮成伥鬼来看笑话的意味都快溢出糊纸面具。
刀鬼乍看确实狼狈若非时限已到他可能会逼着杀光在场的九渊使者以免被揭开现世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这几轮降界等于做了白工浪费这么多的资源和时间培养幽穷九渊龙皇大军的工作却得从头再来刀鬼无论如何都不能免于被问责。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最后一刻得以顺利逆转在这场游戏里
实已立于不败之。
羽羊神甚至不知道这一点。
他得守住得来不易的优势才行。
刀鬼冲着青衣黑履的羽羊神微一颔首便要转身离去羽羊神却跳上前来亲热与他勾肩搭背附耳道:“你不说话是对的。
吾告诉你啊这些‘无面者’有瞎的有聋的有哑的绝大多数都是傻的……但有些却不是。
吾也不知道哪些不是。
“你若在它们面前露了形迹难保不会被找到现世里莫名其妙便丢了脑袋这可比被九渊使者破解身份要严重多啦。
吾跟你感情特别好这才提醒你啊可没同其他家伙说过。
”
刀鬼忍住甩开臂膀、甚至拔刀捅死他的冲动顺从点头深庆没对道袍少女下手。
他能理解保有意识的无面者忍辱含垢、伺机复仇的心情无论羽羊神对它们做了什么。
就没有人不想杀掉羽羊神。
“你想不想知道吾是怎么让无面者清理现场的?”羽羊神就是一副想炫耀的样子不管回答“想”或“不想”都没法阻止他自顾自说下去。
“其实非————常简单!”带着羊头盔帽的青衣小厮得意洋洋夸张做出附耳悄声的动作但嗓门也没见压低分毫。
“吾一次只让一个无面者做一件事。
抬人的就认准抬的那个人就算死了也要抬出尸骨;拾物的就只认一样物事捡完就了事。
”说着把鞭柄和糊纸面具胡乱扔出一名始终跟在两人身后的皂衣幽影赶紧捡起轻飘飘去了。
刀鬼一凛恍然大悟。
这倒是出乎意料简单、又切实可行的法子。
关于“如何支使一群能力高超的傻子”刀鬼曾无数次设想指挥无面者置降界、收拾善后的情形总觉得处处窒碍难行一经羽羊神揭破才发现居然如此容易。
但这么一来就有一样难办之事——他突然停步转身冲羽羊神一拱手往头顶比了比羊角的模样横掌由上而下遮掠脸面然后才长揖到。
“呀一定是月亮惹的祸害吾谈兴大发不由得掏心挖肺说了这许多。
那你赶紧换行头去下回有机会吾再找你聊心事。
你今晚干得不错孔海邑池那厢吾不会投你‘丑’的。
”
看来羽羊神现身就是为了说这个。
但刀鬼无心细辨话语的意涵把握时间迅速离开施展轻功绕过被施术法之处直至一处隐密的岩隙间取出暗藏的羽羊盔与兽毛毡袍穿戴好细细端详从阁楼中那少年怀里搜出的钿盒。
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巧的首饰盒便知其中所藏必与琼娘有关。
琼娘有只一模一样的首饰盒子;之所以认得因为那正是他买给她的第一样礼物。
尽管短暂他们也有过恩爱的时日。
“泪血凤奁”——同样是恶意满满的名字——是如何源源不绝涌出鲜血也似的红汁他既不知道也没兴趣打开钿盒挖出衬埝果然在夹层里找到那枚嵌着剔莹蛋白石的掐金戒指。
钿盒是仿造的戒指却是真品。
他失手杀死琼娘的那晚她手上戴着的正是这枚戒指。
刀鬼一直以为戒上所镶乃是蛋白石、翡翠或珠贝一类以岳父的官位身家琼娘最钟爱的戒子未免稍嫌朴实虽然这正是他最初爱上她的理由。
若非视金钱如粪土以琼娘千金之躯怎会委身下嫁于他?
破落门第贫寒出身限制了刀鬼的眼界。
戒指上镶的可不是什么蛋白石而是价值千金的“飞廉石”。
能贮入强烈意念的异石钜细靡遗录进琼娘死前对他失望、鄙夷到了极点的泣血控诉连同绝望的惨呼以及他行凶後兽一般的喘息呜咽……通通留存在飞廉石里。
一旦公诸于世他一往情深的鳏夫形象为亡妻单抢匹马、手刃悍匪的丰功伟绩乃至水涨船高的名位等都将毁于一旦。
世人势必重新检视其泰岳之死发现与其妻被土匪劫杀一案惊人相似终不免发现那些宣称被剿灭的土匪其实并未真的授首正法而是与他串通一气隐于暗处官匪联手筹谋干下许多大案——
而那帮胃口越来越大、渐难节制的匪寇如今再也开不了口。
刀鬼对于以鬼牙半面锁住腮帮骨、让他们无法出声的讽刺意味欣赏得无以复加。
当他们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成了这副鬼样不得不依令而为争取一线生机然而终不可得……这简直是世上最完美的灭口。
彻底、利落而且过程赏心悦目大快人心使他那一轮毫不犹豫将票投给了羽羊神投的自然是“德”而不是“丑”。
捏碎此石他在世上将不再有任何的把柄破绽飞廉石的价值却使刀鬼犹豫起来考虑再三终于还是把戒指贴肉收藏好阖上钿盒远远掷飞。
他藏身于岩隙间以龟息法收敛气息如遭石化就连鸟雀松鼠都无法轻易分辨。
无面者倏忽而至手里拿了块小小玉牌牌上所嵌那宛若天然石英般的结晶体正发出刺目的光华持续不灭越发耀眼。
无面者驻足不动弯腰在草丛里搜索片刻拾起钿盒转身飘去也不瞧周遭一眼。
刀鬼——该称呼他为第二位羽羊神才对——冷眼瞧着也从怀里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牌牌上嵌的非是晶脉横生的畸零水精而是精雕细琢的晶珠同样绽放着炽亮的酒红色光芒只是随着幽影远去光芒开始闪烁、消淡直到无面者在夜幕里失去形迹晶珠仍像风中的
烛火般明明灭灭始终没有完全沉寂下来。
半神的追踪玉牌是该比无面者的更强才对。
第二位羽羊神心想。
参与降界游戏的每位羽羊神均拥有一块这样的玉牌用来追踪自己的“不属此世之秘”可倚之在降界找回藏有自身秘密的隐藏道具或者误导得到道具的使者以保护自己的秘密……玩法非常多元端看个人的喜好与手段。
由于晶珠放光的机制无法分辨是接近哪样道具才被触发因此也可能会追踪到其他半神的道具透过道具猜出对方的身份在“孔海邑池”投票时加以利用;也可引导九渊使者解开谜底使对手提前出局。
他推测这是某种术法的定向效果然而打从本轮降界开始晶珠的感应就仿佛被遮断了似的玉牌上一片死寂。
第二位羽羊神心有不甘一路尾随使者直到高家庄众人与巨虎鏖战晶珠才突然绽放烈芒羽羊神旋即宣触发“平阳令”的隐藏任务让他有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这完全不在当初规划的脚本之内说不定根本就是羽羊神的即兴发挥……不他肯定是算计好了的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去了高家庄。
难道他要对付的人居然是我?
第二位羽羊神面色阴沉施展轻功穿过田野林道循秘径进入城邑掠向约定的集合点。
——接下来得好好思考“孔海邑池”那厢票要怎么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