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焉又覺得他可能有精神分裂。
去冰島是藍焉提的,主要是跟風,因為那段時間朋友圈很多人都跑去拍極光。他其實興趣不大,阿薩嘲諷他沒有浪漫情懷,他說是啊,那玩意是能吃還是怎麼的。說完他開始掰著手指給阿薩算,去玩一趟的錢夠自己吃多少頓火鍋。
阿薩驚奇地望著他,最後下了個定論:如果我們是情侶,一定早就因為觀念不合分手了八百回。
藍焉回,神經。
阿薩神經完又開始認真地擔憂,說你最近吃得是不是有點太多了,確定沒問題嗎?
他某天半夜起來,看見藍焉蜷在冰箱前一口一口吞掉了整整兩大塊黃油。
冷藏室發出幽幽的微藍的光,映在他的半張臉上,那一瞬間阿薩忽然很想用「潦草」這個詞去形容藍焉此時的狀態。
倒不是最近開始的了。藍焉心想。
他剛到英國那會兒就開始出現暴食症狀,著迷於將各種高糖高脂的東西塞進自己的身體裡。有時也吃一些很硬很硬的東西——喉嚨會被血淋淋地劃傷。一旦找不著吃的便會陷入無限的焦慮,有一次甚至一口氣喝光了小瓶裝的花生油。心情低落就觸發自暴自棄的進食,像是要把自己吹漲成巨大的氣球,祈求著哪一天可以啪地一下爆掉,徹底消失。
你為什麼吃這麼多啊。藍焉有時候問自己。又不是愛,只是食物而已。
機械的攝入,刻板的重複,吃完了又狂吐。身體總是很虛弱,有段時間甚至處在極可怕的暴瘦狀態。後來開始去看醫生,所幸的是他願意去看,但與其說願意倒不如說是麻木的行進,想看看自己走到這一步,是不是還能回去,心裡明白希望微乎其微,恐怕連醫生也沒用呢。
他感覺自己也在一點一點被什麼東西蠶食。也許人就總是這樣自作孽不可活的。
「幹什麼?」阿薩把自己那份薯條往懷裡移了移,「你不會還想吃吧?你都吃了兩份了。」
藍焉沉默著回了他一個白眼。
他轉頭去看公路對面的鑽石沙灘,碩大的透明碎冰躺在黑沙上,在陽光下閃爍如晶亮的鑽石。
「美嗎?」阿薩滿嘴含著食物,口齒不清地問,「剛剛我看冰河湖上那些藍白的冰川,哇,好壯觀,也覺得好孤獨。冰塊剝落,被推進海洋,又被海浪衝上沙灘……真是好浪漫。」
「這不就是氣候變暖,冰川融化麼。」藍焉喝了口熱可可,「浪漫的點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