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合時宜地想,原來當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面前,竟沒有眼淚,沒有喜悅,有的只是心臟本能的顫動,因而這時才叫人恍然明白,這顆殘缺的心在遇上那人之後,從來、從來就沒有屬於過他自己。
第34章 特別的過客
倪謹的個子已經長得很高,想必在同齡的孩子中間是極出挑的。五官和從前相比倒是沒怎麼變,完完全全的等比例放大,眉眼間添了些少女特有的朝氣,是介於稚嫩與成熟間的微妙平衡。
藍焉粗略打量完她,又迅速避開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都長這麼大了。像是最好的時間參照物,他仿佛在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身上看見了流逝的時間。從前只覺日子過得悄無聲息,死一樣寂靜,九年就這麼一晃而過,人活一輩子能有幾個九年?因而說長也長,可說短卻也短,他對未來並無半分期許與希望,也清楚明白心中執念沒有結局可尋,於是時間形同飛速掠過的風,悄無聲息,不留痕跡。
今天見著已出落成這般妙齡少女的倪謹,確實叫他恍惚。流年原來也是有痕跡的——怎麼會沒有呢。
至於她身邊那人……藍焉將目光移到地板上。他當然是不敢看的。只模糊一個身形,霧一樣團在余光中,像他偶爾做的夢裡,永遠抓不住的光影。
九年過去了,他怎麼樣了?樣子變化大嗎?髮型變了嗎?還是不愛笑嗎?眼睛仍像玉那樣盈盈地亮著嗎?
反正自己是定不如從前了。藍焉在心裡自嘲地想。他近些年仍憔悴得不像話,身材消瘦,眼下常年一片烏青,林星欣有時甚至問他要不要塗點口紅拯救一下氣色,不然整個人太蒼白了,毫無精神氣。他明明沒得什麼絕症,也並非真的整日閉門不出,可就是倦態不斷,阿薩說他是內里靈魂歇了氣,恐怕得把這心病治好才有得救。
有誰能來治他呢?
藍焉無意識地拿腳尖蹭著地板上的紋路,有些焦慮地想要做點什麼來應對當下的情況,可心裡一團糟,實在剪不斷理還亂,某一刻他想還不如做只鴕鳥,把頭埋得低低的,誰都不要發現自己才好。
「藍焉你傻了?」林星欣本來已經快要走出店門去了,此時沒好氣地往回走了幾步,捧著那盆龍船花瞪他,「愣在那裡幹什麼啊,你被誰用葵花點穴手了?」
「噗。」藍焉沒來得及反應,有人先笑出了聲。
然而除她之外似乎沒人想笑,氣氛像果醬一樣粘稠厚重、難以攪動,膠著又詭異。倪謹連忙斂了笑,嘴角緊緊抿著,眼神偷偷在某兩人中間跑了幾個來回。
藍焉又將頭低下去。
你在指望什麼呢?他問自己。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這兒,你有骨氣還是有尊嚴?你這樣那人就會多看你幾眼?並不見得吧。當初那樣不明不白地分開,現在幹什麼都顯得難堪。若是稍微越點界,那便是無理取鬧了。人家恐怕不想和你沾上半點關係,你何必要杵在這裡讓他難做?
別犯蠢。
他不聲不響地朝門口邁去,腳步似有千斤重。
「走吧走吧。」林星欣欣慰地轉過身,「哎,一會兒一起吃晚飯怎麼樣?你知不知道步行街那邊新開了家泰國餐廳啊,上次我和我對象去吃了一次,味道簡直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