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以珩筷子一頓,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略去這幾天一直盤旋在心裡的疑慮和鬱結,只說:「晚上有點不舒服,吃不下。」
許醫生職業病犯了:「哪裡不舒服?」
「食道,總覺得噎得慌,反酸。」嚴以珩並起兩根手指,在自己胸前這麼上下一比劃,「晚上嚴重一點,經常睡覺時覺得往上反酸水。」
「估計是食道炎,可以做個胃鏡確定一下。」許醫生的眉頭輕輕皺起,「少吃鹼面,少吃澱粉含量多的食物,不嚴重的情況,吃一個月的藥就能調好。但是——」
他伸出食指,隔空點點嚴以珩:「注意心態,保持良好的心情,不要焦慮,不要煩躁。不要熬夜,規律作息。」
嚴以珩一開始還聽得挺認真,聽到「注意心態」的時候他撇了撇嘴:「哦,哦哦哦。」
許醫生無奈地搖搖頭:「跟你說認真的。」
他耐心解釋道:「胃病、食管,大多都是情緒病,學術一點的說法叫『植物神經紊亂』。小說里那些為什麼都有胃病?就是因為工作壓力大、作息不規律。對了,你是不是愛喝咖啡?以後少喝一點。」
「……」嚴以珩嘀嘀咕咕地小聲說,「怎麼著,我喝咖啡的時候是昭告天下了嗎?怎麼都知道我愛喝咖啡。」
許醫生張張嘴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眼珠一轉,說:「猜的,像你這樣的……都市麗人,一般都是這樣的。晚上不睡,早上靠咖啡續命……」
嚴以珩托著下巴,心想,這哥琢磨了半天,琢磨出個「都市麗人」的形容。
他委婉地表示:「長嘴願意表達是好事,但有時,你也可以閉嘴。」
「……」許醫生虛心接受,「好吧。」
細想起來,跟許醫生的每次見面幾乎都是這樣的。他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嚴以珩無法理解,卻……怎麼說呢,有點受用。
這種笨拙但……直白的示好,嚴以珩很喜歡。
在這個吃飯的間隙中,嚴以珩的思緒跑遠了。他想,如果許醫生願意跟他一起去北京,或許,他們之間會有個不錯的未來。
但……
嚴以珩暗自搖了搖頭。
許醫生不會的。
他的履歷確實漂亮,可在這份漂亮的履歷背後,他也付出了許多。粗略一算,在正式成為安和醫院的醫生前,他至少經歷了12年的時間——在任何一個階段都沒有耽誤一點點時間的情況下。
12年的寒窗苦讀,無數個為論文失眠的夜晚,才成就了現在面前的這位許醫生。
現在,他即將成為安和醫院的副主任醫師了,而他甚至才剛三十出頭。
這樣的大好年紀,這樣的光明前途,沒有人會因為一個無法約定婚姻關係的同性戀人而放棄。
嚴以珩不免有些遺憾,而遺憾之餘,又有了一點心酸。
怎麼……自己老是在感情方面遇到這種事呢。
對面的人並不知道在剛剛這段時間裡,嚴以珩的心裡都想了哪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