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玉哭聲驟停,放下手抬起臉,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叫我對四房的客氣點兒?我還要怎麼對他們客氣?我是嫡母,是婆母,是祖母,公爺你不教他們孝順長輩,反倒是來叫我客氣一點!這家是真的要完了!」
「你還看不明白?」駱廣之苦笑:「這家裡最有出息的就是老四,以後老二怕是得靠他幫襯著。」
胡元玉愣了好一會兒,痛哭出聲:「我的文兒還在的話……我的文兒還在的話……又怎麼會是這樣……我的文兒啊……你怎麼走得這麼早,叫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駱廣之也不止一次的想過,倘若駱文還在,府中絕不是如今這慘澹光景。
他的嫡長子,能文能武,曾經也是冠絕建康的貴公子,不比如今的席瞮差分毫。
他最驕傲的嫡長子,光耀門楣的嫡長子,竟意外墜馬,沒了。
駱廣之從前放任妻子溺愛二兒、苛待庶子,昨日之因,今日之果,釀成的苦果只能硬著頭皮吞。
「要怪,就怪我們自己吧。」駱廣之長嘆一口氣,把伏倒的椅子搬正了坐下,人仿佛一夕老了十歲,看著痛哭流涕的妻子,「當初你若能好生教養,對所有孩子一視同仁,今日也就不會坐在這裡哭了。」
胡元玉聽到這話,忽然就不哭了,她爬起來,指著駱廣之:「你這話說得真是有趣,你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憑什麼叫我一視同仁?那些賤種配嗎?」
「你——你失心瘋了?!」駱廣之也站了起來。
「我失心瘋?我早就瘋了!駱廣之,你這麼多年,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府里帶,你還要我笑臉相迎不成?你說我沒教好孩子,那你呢?都是你的孩子,你自己教啊!駱爽、駱衡跟我有什麼關系,你的那些庶女跟我有什麼關系,憑什麼叫我教養他們,憑什麼叫我給她們置備嫁妝。」
「你簡直不可理喻,看看你這妒婦樣子,滿建康,誰家的大婦是你這樣的!」
「你才不可理喻,你不就是欺我娘家沒人了,駱廣之,你當初娶我的時候,是怎麼答應我父親的,你這個沒良心的……」
胡元玉積壓了多年的怒火再也壓不住,撲上去撕扯駱廣之,猙獰的模樣,瘋狂的抓撓,不管不顧的架勢,像是要活生生把駱廣之撕成兩半一般。
這座府邸早就朽了,生活在這府里的人一個一個就像是朽怪,各自有各自的委屈,也有各自的扭曲。
一家之主關起門來扭打,一個被抓破了臉,一個被一腳踢到肚腹半晌起不得身,管家急忙叫郎中來看診,事情很快就在府里傳遍。
姚瑩聽了喜翠來說,想笑那麼一笑,又覺得無趣得很。
「待雁兒出嫁了,我就離開這鬼地方。」姚瑩下定了決心。
喜翠笑著說:「奴婢跟著娘子一塊兒走。」
姚瑩道:「那是當然,咱們主僕這麼多年,離了你,我和誰說話去。」
「娘。」駱鳴雁在門外喚,「我去找駱喬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