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這之後,西魏朝堂一直有一股對帝師不滿的情緒,認為要不是帝師為了救子,他們西魏說不定現在都攻占了建康京。
嵇充回到長安過得並不好,父親病重,家裡的大小事務由侄子主持,侄子與他頗為疏遠,親族皆如此甚至對他怨恨甚深。
在長安,除了他的父親,沒有人希望他活著回來。
宋國的說客每一句話都是在戳他的痛腳,嵇充大為惱怒,連聲叫家將把人拿下,家將卻遲遲不動。
「這是郎主的客人……」
嵇充猶如被兜頭叫了一盆冷水,許久才擺手叫家將們退下,對來人說:「我知道你來的目的,打東魏,我們能有什麼好處。」
嵇充能在宋國潛伏一路升到幹辦處內候官可不是沒有洞察力之人,他在長安這一年哪怕是沒有接觸一星半點兒朝堂也對西魏的現狀門兒清——君昏臣奸,遲早要完。
現在還有個東魏能拖住宋國,東魏沒了,下一個就是西魏。
現在西魏出兵,吃下東魏多少,在不久的將來都會吐出來,那西魏何必耗費不多的國力去打這場沒多少好處的仗。
「叔父。」嵇充的侄子過來,對他說:「祖父請客人當面說話。」
嵇充定定看了侄子片刻,肩膀微微垮了些,揮揮手,讓他自便。
來得真及時。
說客朝嵇充微微欠身,才被人引著去嵇合住的院子。
嵇合病得也很重,皇帝幾乎把宮中的御醫都派來守著,但也無法挽救日漸衰敗的帝師。
「帝師,久仰。」
說客隔著一道屏風在外間坐下,僕役上了茶點後退下,嵇合的孫子嵇亭守在床邊,用目光示意護衛盯著說客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你為何而來,」嵇合靠著床頭的軟枕,微仰頭望著帳頂,輕喃:「天下之勢,分久必合……當年聞知南邊出了個神童,力比舉父,勇猛無匹,我就知道,這百年亂世要結束了。結束了好……結束了好……結束了就不會再草木含悲了……」
屏風外的說客沒有聽清嵇合的話,守在床邊的嵇亭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中,他握著祖父的手。
嵇合回過神來,安撫地拍了拍孫子的手。
這些年他做過不少努力,間者、殺手一批一批派出去,宋國朝堂上的矛盾也被他利用到了極致,可席榮不愧是他的勁敵、宿敵,叫他的種種手段收效甚微,那被喚作「神童」的孩子平安順遂地長大,長成了如今叫人聞風喪膽的模樣。
「我大魏出兵東邊,實為光復,宋國若能助我大魏一臂之力,我大魏自當感激。」嵇合對屏風外說道。
說客不慌不忙問道:「西魏能出兵多少呢?」
嵇亭哼了一聲:「這不是你該打聽的。」
說客輕笑:「雍州、夏州,還有慶州的民亂鎮壓下去了嗎?」
嵇亭面色劇變,回頭看祖父。
嵇合擺手叫他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