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過按照中洲的禮儀來說,顧懷縈如今地位尊於純寧貴人,回的這個禮節稍微太重了些,倒像是平輩了。
純寧貴人依舊是那副尖刻鋒銳的樣子,但或許是跨過生死線後特有的某種釋然,她看上去比平時少了些戾氣,此刻看著顧懷縈對自己行禮,反倒露出一點茫然。
“純寧貴人。”顧懷縈抬起頭,這回記得眼前這病美人的名字了。她用尚且有幾分生澀的中洲語,冷漠但真誠地說道:“你快死了。”
容汀:“……”
純寧貴人:“……”
純寧貴人一張嘴,差點又噴出一盆血。
雖說她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但被這麼當面如此直白地說這麼一句……她總覺得自己是在被罵。
純寧貴人:“你才快死了!咳咳……”
顧懷縈顯然被這句回懟帶偏了思路,解釋道:“不做天聖女了,我還能活,很久。”
純寧貴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容汀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拍拍顧懷縈的手示意她別說話,按照中洲人的寒暄習慣先關懷了一句:“純寧,身體好些了嗎?”
然而純寧貴人見著容汀……或者說,見著皇帝,目光更冷了,仿佛包裹著厭煩厭倦的寒冰,連透出的冷氣都帶著避之唯恐不及的意味。
純寧貴人:“臣妾安好,陛下不必掛懷。”
容汀看著純寧的態度,再聯想舊日純寧對皇兄的態度,忽然明白了什麼。
“純寧。”容汀的聲音微微低了下去,“你其實知道,藥中有毒,對嗎?”
純寧貴人的臉色忽然變了,她緊緊皺起眉頭,想不明白什麼似的上下打量了容汀一番,嘴裡還在嘲諷:“臣妾知道什麼?陛下別是來臣妾這裡發瘋……”
她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目光也落在了容汀身後的顧懷縈,和她們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上。
一種荒誕的可能性突然擊中了她。
純寧貴人纏綿病榻的時候,身體時常無法動作,思維卻總是過度活躍,天馬行空。絡伽果令她幾乎無法停止思考,無論晝夜,也無法阻止那些碎片一樣的,各種各樣的想法不斷充斥她日漸疲累虛弱的大腦。連富怡貴人都總是因此調侃,說純寧姐姐看什麼都像在寫話本子。
她揣摩過這南陵天聖女是用什麼方法勾搭的長公主殿下,也在昨日封妃典禮,見到她和皇帝仿佛伉儷情深的模樣時尖銳地編造過她是怎樣一隻可怖的狐狸精。
但今日見了皇帝,比起顧懷縈男女不忌同時勾住了皇帝和長公主,反而是另一種可能性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