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肆侯在殿內,身後是每日來上藥診脈的太醫,謝汝瀾坐在床上,伸出手來任他重新包紮傷口,之後那太醫留下了一盒藥膏,說是抹在額頭上傷疤的。
謝汝瀾不聲不響,抱著膝蓋坐在床頭,默默地盯著床尾看,是雙眸失神,早就神遊天外去了。
可那一頭長髮濕漉漉的,不但將他的衣裳沾濕了,還將被褥洇濕了一團。
言肆送太醫出了去,回來便見到這一幕,他可從未見過如此磨人的主子,自去拿了干布巾來,無聲在謝汝瀾身後擦拭著那一頭墨色長髮。
謝汝瀾愣愣回頭望他一眼,沒說話,但也不拒絕。
他整日覺得睏倦,想要入夢去見蕭邢宇,可是又總是睡不著,心裡煩躁的很,可他再也不敢鬧了,蕭潛拿了他的師姐來威脅他,還有蕭邢宇的母親,謝汝瀾是徹底不敢忤逆了。
昨日聽了言陌的話,謝汝瀾心想大不了到了大婚之夜,他與蕭潛共歸於盡便是,只是他還想去見見蕭邢宇,那皇陵那般遙遠,他怕是去不成了。
木然地任由著身後的人給他擦拭濕潤的發梢,忽然聽到身後那人並不好聽的聲音問他:「公子想要出去走走嗎?今日下雪了,皇宮裡一片雪白,非常美呢。」
謝汝瀾眸子微動,很快又恢復平靜,下巴擱在膝蓋上一動不動,眼睛時不時緩慢的眨一下,對外界毫不理會,乖順得像只家養的兔子,不會反抗,不會吵鬧,無聲無息,任人施為。
……
半月後,謝汝瀾手腕上的傷口終於好了起來,掉了血痂,可惜的是留下一道猙獰的疤痕。
可喜可賀的是蕭潛這半月來沒有來看過他,似乎已經將他忘在腦後,或是不敢來見他,一心只想著國事。
這日太醫來給謝汝瀾診脈後,言肆送他離開時,悄無聲息的往太醫手裡塞了一包銀子,低聲道:「章太醫,我家公子的外傷已經痊癒,但還有些心病,太醫是明白的。這陣子公子也聽話了,他整日悶在屋裡也不好,還望章太醫行個方便,公子想到外頭走一走,就算是院子裡也可以。」
那章太醫本是一驚,之後猶豫片刻,將那銀子藏到了袖中,沉著臉道:「公公說的有道理,公子的心病需要靜養,但也不能總是悶著。」
「那就有勞公公了。」言肆笑著道,與章太醫在院前分別。
次日,陛下下令,准許謝汝瀾出椒房殿,不再將他困於那一方冷清宮殿裡,但也只不過是將一個小牢籠換成了皇宮這一個更大的牢籠罷了。
謝汝瀾現在已經恢復了進食,只是吃的特別少,還很是勉強,總是吃著吃著便發起呆來。
他這陣子都沒再說過話,連動作都很少有,就好像真的越來越瘋,完全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裡,無聲的抗拒這所有人。
言肆再次提出讓他出去走走時,謝汝瀾不知道想了什麼,直接放下筷子,站起身來,往殿外望去,他的內殿見不到陽光。
謝汝瀾終於開口,輕聲問:「下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