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激動,那張臉漲紅著,幾根微微捲曲的髮絲垂下來,在他臉上投了幾絲陰影。那雙眼睛像是浸在海水裡,他甚至能看見海浪波紋在動,波浪紋下各種情緒交纏在一起晃動著——
失而復得的喜悅,介於失落跟害怕之間的慌亂,還有近乎於恐怖的窒息感跟不舍。
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緒,不舍是恐怖的。
這樣的眼神,男人招架不住,很快移開視線,微微彎了彎眼睛,瞬間變成了吊兒郎當的模樣:「不過,你這麼好看,如果硬要給我當媳婦兒,我可以勉為其難答應你,但是想離婚?甭想了!這麼好看的媳婦兒,是誰這麼想不開會跟你離婚啊……」
他的那句「想離婚,甭想了」,是跟祝城淵一模一樣的聲音,甚至連語調都一樣,讓淮煙瞬間就想起了那通電話,祝城淵說「淮煙,我不同意離婚,你死了這條心」。
淮煙視線渙散開有些失神,就在他恍惚的瞬間,男人瞅准了時機,肩膀用力撞開淮煙握著刀的手腕,又絞纏住淮煙的手臂,速度跟爆發力讓淮煙回神後也沒能反應過來,繳了他手裡的刀,一個翻身反把淮煙壓在身下:「這位先生,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祝城淵。」
男人又很快鬆開淮煙,把手裡的刀往床上一扔,淮煙立刻撿起來,握起刀站起來,刀尖還朝著男人:「祝城淵,我跟你生活了那麼多年,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認識,你在跟我裝什麼?」
一直躲在床底的人再也待不下去了,趕緊爬出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氣哄哄地看著淮煙:「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趕緊走,別耽誤我們的正經事,他不是你要找的人,而且他也不叫祝城淵,他叫向默。」
淮煙的視線一直在男人身上,一動不動,因為太用力瞪著他,已經酸得發疼,眼底布滿了血絲,那是他控制不住的生理反應。
那是他再次見到祝城淵的反應。
死而復生,淮煙怎麼可能還有理智?
淮煙轉了身,看向剛剛說話的人,是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兒,營養不良的瘦,兩個眼眶應該是剛被人打了,還烏青著,正憤怒地看著他。
「你剛剛說什麼,他叫什麼?」
向默自己主動開了口,眼睛裡帶著懶懶的笑:「我叫,向默。」
男孩兒往門口方向瞄一眼,向默叫了他一聲:「小寒,別等了,已經兩個多小時了,那人估計不會來了。」
「默哥,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男孩兒有些急,來回跺了跺腳,「他明天就要離開迷尹街了,我們再想釣他就不可能了,我們想去中央街區很難。」
淮煙也看明白了,看起來他們不是點了這裡的牛郎,而是為了堵什麼人:「祝城淵,你在玩兒什麼仙人跳?」
「我說了,我不是祝城淵。」向默眼底的笑收了收,再一次出聲否認,他沒看淮煙,隨便盯著牆上貼著的,兩個男人擁吻的澀情圖片。
他往旁邊走了兩步,後背靠上牆,兩條長腿隨意地搭在一起,給自己點了根煙,他的頭髮很短,所以五官很顯眼,煙霧跟房間裡還閃著的劣質燈光揉在一起,在他臉上沉下去又浮起來,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