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对萧彻的复杂心思一概不知,正一本正经地向萧彻传递知识。
她按住福寿脚上的肉垫,按出爪子——因着方才她来得及时,福寿四肢里的右后肢逃过了萧彻荼毒,如今正好拿来做示范——捏着这爪子对着窗外天光,她指着爪子里一条细小的红线道:“这就是血线,剪甲剪到这,福寿就会受伤。”
萧彻默不作声。
令嘉杏目稍眯。
既然权也丧了,国也辱了,那割地赔款好像也没什么。
萧彻认命道:“知道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令嘉才不管这些,她志得意满地拿起短匕想给福寿削去弯弯的爪子——之所以是想,是因为她很快就认识到,短匕纵只得一分薄,但相较于福寿的爪子来说,还是太厚了。一刀下去,大约还是要出血的。
令嘉试着比划了两下之后,虽然福寿还是那副一动不动的生无可恋模样,但她还是没有不伤到它的把握。
她不禁沉思。
萧彻这厮方才是怎么在福寿极不配合地胡乱动作下,成功切掉趾甲并保留下一只四肢健全的福寿的?
正在令嘉沉思之际,她手上的短匕便被另一只手摸走了。
令嘉眨眨眼,便见萧彻极为自然地半蹲到她面前,就着她按出来的猫爪轻轻一挥……
“喵!”这一声叫不可谓不凄厉。
令嘉柳眉一竖,正准备要翻脸,却听福寿惨叫声忽地戛然而止。
圆圆的猫眼愣愣地看着那只完好的爪子,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爪子竟然能在那个讨厌的男人手下保全。
趁着福寿发愣的时刻,他手腕轻甩,指间银光划过几道弧度,福寿仅存的几只爪子就全被清干净了。
这速度,这效率,令嘉和福寿都看直了眼了。
这学得也太快了吧。
萧彻纡尊降贵地服侍完福寿后,就彻底翻脸,提着福寿的后颈,将它从令嘉怀中拎起,随手摔到旁边的软衾上。然后朝令嘉伸出了右手,掀起袖摆,手腕处赫然有几道猫爪挠出的血痕。
他凝目看她,语调舒缓道:“王妃虽是爱猫甚于爱人,但猫既已无恙,总可以分几分怜惜与人了吧。”
令嘉:“……”
第103章 夫妻本分
无语片刻,令嘉起身另人端了盆热水过来。
她那布沾了水,将手腕上的几道伤痕擦净,然后才给他上药,虽是转眼即愈的小伤口,但她的动作还是着意轻柔了许多。
不过手上再轻,嘴上依旧不肯饶人,“以你的身手怎么会被福寿伤到。”
萧彻凝视着她专注的面容,目泛笑意道:“你那使女心慌得厉害,把福寿扔到墙上就匆匆走了。侍卫要爬上去把它抱下,偏它惧怕生人,就直接跳了下来。我接它时没留意,被它抓了两下,倒没想到它的爪子这般尖利。”
听到此处,令嘉心中忽地一动,抬眸看他,“你忽然起意给福寿修剪指爪,是怕它抓伤我?”
萧彻轻声应道:“嗯。”
令嘉忽地失声,垂下头掩住目中复杂神色。待缓过了心里头那股奇异的情绪,她说道:“是你说你心悦我的。”
这话没头没尾,但萧彻却是听懂了,目中的笑意悉数褪去,方才舒缓的气息陡然间紧绷起来,“你觉得我在骗你?”
令嘉镇定道:“不,这事我当然是信你的。像我这般美貌聪慧、温柔乖巧、体贴贤惠,你若能坐怀不乱那只能说你瞎了眼。你既然没瞎眼,我又怎么会怀疑这个。”
萧彻:“……”
“美貌聪慧”尚算可以,但“温柔乖巧、体贴贤惠”……哪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没道理把东施出成西施。
令嘉无视掉萧彻的欲言又止,自顾自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待我不够好而已。”
“前日后山那次,不过是与你说话时走神些许,这就够得着‘不够好’了?”萧彻挑了挑眉,不怒反笑,他自觉成婚他可以说是把任打任骂,千随百纵做到极致了,便真好奇起令嘉要怎么从鸡蛋里寻出骨头来。
令嘉瞥了他一眼,说道:“那日我是安内监派人寻我的,他说你收到母后的信后心绪不佳,便要我去为你开解一二。我匆匆前去后山,少带了披风,偏偏那日雨后,外面又冷又湿,山上尤甚,你那高台两百多阶,我好不容易爬上去,全身都冻僵了。乍一见你没事,我差点没气晕过去。待后发现你心思飘忽后,方知你不过是在伪饰。那会辰光,我被山风吹得浑身发冷,却还强装着没事站那陪你说些有的没的,不过是想着叫你缓下心情,谁知遭了半天罪,最后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说到这,令嘉忍不住冷笑一声。即使事情已过去三日,她想起来仍忍不住要着恼。
萧彻此时的脸色实不算好,有些恼,有有些悔。他并非粗心之人,若非当日确实是乱了心绪,哪里会漏过这些细微处。
“是我不好。”萧彻说道:“你体质偏弱,比寻常人怕冷许多,我应当格外留意才是的。”
“然后呢?”
萧彻思忖片刻,道:“早知如此,当日便是拂了你的面子,我也该惩戒安石一番的。”
好没诚意的反思啊!
令嘉暗暗咬牙:“我若真让你罚了安石,我这王妃也不用做了。”
萧彻自不会看不出令嘉的恼意,但他依旧道:“自作主张,这就是过错。”
令嘉冷哼一声,道:“自雍京来这的途中,我因离别伤情而郁郁难解,丹姑派人暗示你过来为我开解,那时你怎么不罚丹姑自作主张?丹姑在我面前固有些资历体面,但也不见得能比得过安内监”
萧彻脸色忽怔,一时竟是答不上来。
令嘉目光清明地看着他道:“亦或者说,你心里是觉着,你能知我,我却不能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