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的等待,人魚唯恐岸上安靜躺著的那人再也醒不過來。
宋眠看著自己面前的人魚,他原本蒼白乾淨的皮膚上斑駁著厚厚的淤泥,這些水底的淤泥沾在他的身上,還帶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水生物,海草隨著他的頭髮一起垂下,髒污的東西讓這個原本乾淨的人變成了一隻爬上岸來索命的水鬼,完全沒有了異種生物獨特的美感,宋眠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往後退。
結果,不知道她哪裡惹到了這條魚,只見他眉心一蹙,長臂伸過來,把宋眠給拉了回去。
宋眠忍不住說:「你身上怎麼弄的?」
她說了兩邊,那條魚緊緊的盯著她一開一合的唇,好像在努力分辨著她口中的意思,他低聲說了什麼,但是聲音太低了,宋眠沒聽清楚。
他重複著那句話,宋眠好奇,所以又湊近了去,想要聽清楚。
可是他好像根本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那幾個字符都太含糊了,她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宋眠差一點就要陶醉在對方的聲音中了。
人魚忽然抬起頭來,捏住了宋眠的肩膀,他鋒利的指甲一下就劃破了宋眠肩膀上的衣料,衣料下墜,溫潤白皙的肩頭暴露在空氣中,人魚被那從未有過的溫暖溫度驚了一下,但隨即,開始更加好奇的打量宋眠,似乎在想,如果將這人類那一身礙眼的破衣裳全都除去,會是什麼模樣。
水面泛起漣漪,似乎是一條金紅的魚尾因為某種漫不經心,在下面來回的擺動,宋眠嫌那隻手太涼,且那隻指根上還帶著一層薄薄的透明肉膜的鋒利爪子放在她的皮膚上,有一種怪異的滑膩之感,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止是這些,這樣的不適感覺還讓她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畫過的一些不可描述的話本子,那本子的靈感是祁宗的本體,後來被他給看見了,宋眠這個作者被她的讀者嚴謹的按照畫中那樣對待了一次。
只要一想起那人一邊惡劣的觸碰她,一邊又裝作懵懂的向她「請教」,「是不是這樣、這樣對不對」,宋眠就覺得自己要燒著了。
人魚非常不悅,因為他看得出來,宋眠走神了,她在想什麼東西,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都看不見他的倒影了。
他很不高興。
感覺到那隻手慢慢從她的肩頭慢慢滑落下去,宋眠打了個激靈,忽然醒了過來,再次飛快向後退去。
她的肩頭留下了水的痕跡。
她重新攏好了自己的外袍,蓋住了破掉的肩頭,一臉控訴的看著他。
他後知後覺的明白了宋眠的意思,身為一條魚,大概從沒人嫌棄過他的身上髒,他結結實實的愣了一下,然後轉身,「撲通」一聲,跳回了水裡。
宋眠不合時宜的想笑,但她還沒笑開,就聽見了前院小荷的一聲悽厲慘叫。
那叫聲把宋眠給嚇了一跳,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朝前院跑去。
翠蘭死了,村長和春暉白天都出去打魚,現在家裡是沒人的。
宋眠急匆匆的跑到前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到堂屋,才看見坐在地上的小荷。
宋眠沒有回頭,就沒有看見人魚忽然又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