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不公平,直到今天晚上,和家裡打的那一通電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不管你現在幹啥工作,月底的錢還得打。」
「你不是出國了嗎?國外都是賺大錢的,我們也不要太多,五千塊總拿得出來吧?」
「怎麼說話的?你弟找工作不要錢!我們從小把你養這麼大,你不該給家裡錢嗎?!」
……
她的母親只想著讓她多往家裡寄錢,根本不在意她幹什麼工作,甚至她身上的淤青都沒有注意到。
正是母親那一句句逼問,讓她情緒崩潰,再也壓制不住這些年心裡的委屈。
也是這時候,她才驚覺,綁死自己的其實並不是詐騙廠區,而是母親手裡的那根維繫關係的「臍帶」。
「這樣的家,沒什麼可惦記的。」
從旁邊的衛生間裡出來,趙冬梅一邊洗手一邊說道。
櫻子的話,她在裡面都聽見了。
伸手替她把身上的灰撣乾淨,趙冬梅沒好氣地說:「哪個當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除非是把你當成撈錢的工具,像這樣的爹媽,不要也罷!」
趙冬梅既是孩子,也為人母,親情該有的滋味,她最有體會。
「到時候跟姐回家,姐疼你!」
櫻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趙冬梅三兩句話又讓她濕了眼眶,「姐,謝謝,謝謝你……」
「你也哭了?」瞥見趙冬梅眼眶紅紅的,明夏問道。
「沒有啊,」趙冬梅用指腹摸了摸眼角,又改口道,「很,很明顯嗎?」
明夏點點頭。
趙冬梅沒再掩飾,而是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合照:
那是兩年前跟母親和女兒出去玩拍的,一直放在手機殼裡。
晚上拿到自己手機的時候,她偷偷藏在了身上。
照片裡的小姑娘約摸著六七歲,扎著兩個羊角辮的模樣可愛極了,趙冬梅的母親也很慈祥,祖孫三人長得很像,一看就是和美的一家人。
人前,趙冬梅向來是沉穩的大姐姐形象,要面子的她,自然是不能當著那群小妹妹的面哭。所以她才會蹲在衛生間,捧著家裡人的合照啜泣。
再成熟的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被送到這麼個危險的地方,她怎麼可能不想家?
目光在她們倆之間打轉,明夏忽然有了一個膽大的想法。
「櫻子,恩熙姐,如果有機會,你們敢不敢跟我一起離開這兒?」
同時被騙來的人之中,只有櫻子和趙冬梅和自己比較親近。既然都有離開這裡的想法,她們應該會選擇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