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燎一開始也不是這樣。
早先壓力太大、學得太多的時候,他也試過和裴博瞻好好交流。
他拿著一堆國際國家獎來到裴博瞻面前問過:「爸爸,我可以不學奧數了嗎?我不太喜歡羽毛球,可以改成樂器嗎?」
裴博瞻當時怎麼回答的?
裴博瞻說:「這些大多不是我的意思,我只需要你學好經商就行。裴燎,你沒有選擇權,我也沒有,下次這樣的廢話就不要說了。」
裴燎每次的抱怨都是再一次提醒裴博瞻:你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想聽到這樣的負能量,也不想在兒子面前承認自己的無能,只能每次都無視,用「父權」否定裴燎的所有想法。
裴燎用了很久才知道哪些被稱之為廢話。
沒有人在意他的喜怒哀樂,沒有人在意他的心情,也沒有人在意他的想與不想……他的任務就是把那些人安排的一切做到最好,除了「我完成了」,其他都是廢話。
他習慣了不跟任何人溝通,酸甜苦辣都往肚子裡咽,被父親罵、被祖父打、被誤會也不說,幼時最喜歡的時光,是晚上十二點到早上六點的六個小時睡眠。
卓女士剛見到他還以為孩子是自閉症,諮詢過心理醫生才發現並非如此。
「他這種情況,上了中學才好點,本來跟個木偶一樣接受家裡的擺布,中學竟然也知道反抗了,就好像人生有了方向和目標,真是很讓我驚喜。」
「大概終於遇到了特別特別喜歡的東西吧。」
為人父母的愧疚越攢越多,現在只要裴燎能開心,她會竭力支持對方的一切。
裴博瞻這些年態度軟化也是出於這個原因,人年紀大了,總喜歡多愁善感,為以前各種事後悔。
夏澈握緊香水瓶,指腹用力到泛白,注意力全在前半段事情上,沒怎麼在意卓女士最後兩句話。
原來這些年裴燎說跟在他身後覺不到痛是真的,麻木的人還要怎麼痛?
滿屋清新空氣盡數化為辛辣的催化劑,將心臟折磨成血肉模糊的廢墟。
面對傷心的母親,他什麼也沒說,因為找不到評價的立場,沒有資格替裴燎申訴這件事。
未經他人苦,就算關係再親密,也不可以代替當事人討伐或原諒,不管是安慰還是譴責,都不該由他決定。
夏澈能做的只有一個竭盡全力的擁抱。
好在卓女士也沒想過要他回答。
「我就知道這款香適合你。」卓女士將樣品對他噴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岔開話題,「我們去二樓看看嗎?Levi臥室里有很多小時候的照片哦,特別可愛!」
「我……」夏澈第一次婉拒這位長輩,「抱歉阿姨,我想等有時間,和裴燎一起去。」
卓女士沒有半點被拒絕的不悅,反而加深了笑容:「我有猜到你會這麼回答哦。那麼我們現在回去吧,Levi半小時沒見你,估計要瘋了。」
不得不說,卓女士很了解親兒子。
兩人回到主廳,裴燎滿臉陰鬱坐在沙發上散發冷氣,方圓十米沒有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