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燎想了想,把棒棒糖還回去:「那你吃吧。」
「你不想吃?」
「想,但我可以回去吃。」
「但那就不是最想吃的時候了,」男孩起身對他伸出手,彎起眼睛,「知道你還會吃到很多,不過親身經歷告訴你,肚子餓的時候吃到的東西最香。」
裴燎站起來後才發現,自己竟然比這人矮了半頭。
印象中好像確實聽到過卓女士說他發育不算快。
裴燎有些鬱悶地低下頭,別彆扭扭拆棒棒糖,怎麼都撕不開包裝。
男孩嘆了口氣,拿走棒棒糖三兩下拆開,放進他嘴裡:「甜嗎?」
裴燎鼓著腮幫猛點頭。
好香的桃子味。
很甜,是吃到過最甜的東西。
對方把他整理好領口,笑著拍拍他肩膀:「那是你爸爸媽媽嗎?他們人很好,謝謝你們。」
裴燎咬住棒棒糖,甜膩的桃子味布滿味蕾,心裡卻一點被感謝的快樂都沒有。
他甚至覺得自己當不起這聲謝,走之前趴在車背上,盯著孤兒院門匾看了半天,直至再也看不見。
那天回去後,裴博瞻說選不出來孤兒院,乾脆讓人寫了五個簽讓裴燎抽。
裴燎藉口上廁所,仿照白紙上的字跡複寫了四個一模一樣的「安居」,悄無聲息替換掉另外四個,等裝模作樣隨手抽完,立即把剩下的扔進垃圾桶。
裴博瞻其實發現了他不正常的動作,但沒在意,反正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裴燎的小聰明在他容許範圍內。
一個說不上前因後果的小插曲,沒有在夏澈心裡占很多位置,裴燎倒是記得,但他當時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視線頻繁閃躲,沒看清那人長什麼樣,很久很久之後才想起來。
久到他嘗遍所有白桃味的甜品,久到夏至已過,心跳如擂鼓。
他和他重逢又分離,掙扎在一個人的沼澤中,等到那人重新回到一中上學,學長變成了學弟,比以前更加耀眼絢爛,美好到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需要。
年少不知心意所起,餘光千萬次引不起對方的注意,也未必引得起自己注意。
他不知道什麼叫暗戀,也不知道什麼暗戀的規矩,只知道不想給人帶去麻煩和煩惱,於是把那點隱秘的渴求藏在心底,人家不需要他就不打擾,連影子都不敢踩,只敢在京城下雪的時候,走一走夏澈留下的腳印,然後為了掃除他們教室門前的污雪泥濘,冬天每次值日都會掃完整個樓層。
他會在每次考試結束後幫各科課代表送作業區辦公室,就為了多聽一聽夏澈的消息;會主動加入紀委,在每周一升旗時檢查高一年級儀容儀表,就為了走過夏澈身邊的那兩步;會提前打探好他們實驗室的座位,把夏澈的桌椅儀器換成最新的。
會在不小心聽到夏澈討厭石楠花後,讓裴博瞻跟校領導溝通,換成滿園的薄荷和桂花;會想盡辦法也要換到一張夏澈鄰座的電影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