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可能走錯了。
他茫然地想,孤運氣其實很不好。
孤出身不好,脾氣不好,運氣也很不好。有兩個宮妃養孤,都倒霉失寵了。孤一點不討人喜歡,孤嘴笨,說出來的話難聽。孤對宗行雍也不好,孤利用他,傷他心。
不知道宗行雍喜歡孤什麼。
孤好累,走不動。
孤好沒用。
殷臻全靠微薄的意志力支撐,他雙腿如灌鉛——沒關係,孤再往前走一點點,走一點點。只要到前面那個小山包,沒事,再往前,過了那個小山包會更近。
越往前走殷臻越絕望。
四周沒有人聲,風聲也在某一刻停止。腳下踩到大雪下枯枝,「咔擦」每一聲都讓他產生錯覺是有人回應。他開口喊了宗行雍名字,但自己都無法感受到喊出口,或者沒有——孤到底喊了沒有,他喉嚨劇痛,吞咽如咽刀片。
十步之內,孤必須回頭。
十步又十步,十步又十步。
十步再十步。
殷臻怔在原地。
——他看到了一縷黑煙。
從不遠不近的洞穴中飄出來,是焚燒物所致。
大腦嗡鳴。
殷臻至少在原地站了十個數,來確認那不是幻覺。他胸口抽痛,太陽穴跳動,大悲大喜後強烈情緒叫囂,衝擊每一根岌岌可危的神經。
他盡力走快,每一步猶如走在刀尖上,扎得雙腳鮮血淋漓。
——孤從未見過宗行雍如此狼狽的模樣。
殷臻將洞外光亮遮住大半,思緒遲鈍地想。
石壁邊他靠著,臉色青白,脫了外衣焚燒,長腿長腳蜷縮,臉色白如金紙。
孤要做什麼?
要上前去摸一摸他還有沒有脈搏?
殷臻被凍僵的大腦重新運轉起來。
他外衣氅袍拖曳在地面,和細小沙粒接觸,發出窸窸窣窣聲音。
狂風暴雪急速而至,拍打在耳邊。
殷臻半跪在宗行雍面前,僵硬地抬起手,做了個試探呼吸的手勢。
微弱而不明顯的熱度卷過指尖。
殷臻有足足半秒沒有動作。
他重重咬住下唇,保持清醒。隔了很半晌,抖著手去解厚重而聊勝於無的氅衣,接著是絨衣,接著是外衣。
脫了一地。
殷臻心中升起奇怪的慶幸——還好孤聽話,穿得很多。
脫完一件件往對方身上披,手指順著幾乎變成冰塊的手臂朝上,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