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松夢我就滿足了,咱仨也是個家!您看,每月不都能團團圓圓一回嗎?」
方丘是不知道他兒子患上弱精症的;殷得麟視其為瘡疤,自然不會揭於人前,哪怕是他親媽。
而殷松夢是無意發現過那張診斷書的。
她坐在那,一匙湯舀出來,倒回去,熱變成涼。
聽著挺沒意思的。
湯匙淹回碗底,她說:「爸爸、奶奶,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步出餐廳,老宅黑油油的瓦檐比記憶里矮了不少,十五號,月圓夜,老樹枝梢的月亮卻瘦瘦窄窄,碎瓷片似的鋒銳。
她去車庫開車回京大,風從兩邊的窗戶灌進來,把她從老宅布下的幢幢灰影里剝離。
發給蔣溯的信息仍不見回復,她總算可以趁現在把電話撥過去。
機械的背景音響了很久,就在她產生蔣溯生她氣不可挽回、生病了、抑或是在洗澡沒聽見電話等等一系列猜測時,電話通了。
「是我。」她說。
「嗯。」回應參雜鼻音,似乎嗓子也是啞的。
難不成真生病了?
「你還在宿舍嗎?」她想去找他。
「在。」
不過他緊接,幾乎是毫無縫隙地又說:「我不想見你。」
他的回應向來不露情緒,從沒這麼急迫過。
「蔣溯你別生我氣了。」
她說:「我不該推開你。」
「我來找你好不好?」
有些事,即使是他,或者任何人,她也不會想告訴,都久遠到已經爛在記憶里了,何必再挖出來。
但如果對方是蔣溯的話,她會嘗試解開心結,不為別人的錯誤給自己戴上枷鎖。
蔣溯沉默著。
「我馬上到!」她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掐斷電話。
京大學生住宿條件極好,雙人寢,兩張床各占一邊,中間空出過道通往露台,不過那扇玻璃門的簾幔拉得緊緊,室內沒開燈,闃黑里,隱約可辨撐坐在床邊的輪廓,低著頭,夏季短袖布料就貼著骨骼的走勢,清瘦而壓抑。
期末完,他該提分手了。
他喘不透氣,分不清是感冒還是別的。
她推開他跑去吐的畫面的確在他腦海反覆強調,尤其是她嘰嘰喳喳說話時,他愈發沉默。
他告誡自己,那是報復遊戲出現了瑕疵,他騰生的挫敗感而已。
可當她耐性告罄,靜心複習不再湊過來時,他整個人心不在焉,坐在圖書館徹夜,也只是坐著而已,字、公式、題……飄成亂碼,考不考第一,他從來都不在乎。
可她就那麼在乎,她要考前三,要金樺海,這些,就那麼迫切。
期末的日子越逼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