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似乎連雨聲都丟失。
遲遲得不到答案,秋意遠的心情隨著時間的逝去漸漸沉到了谷底,難言的恐慌與痛苦很快爬滿眼底,他身形略微不穩地踉蹌了一下,隨後站穩腳跟,涼意自骨髓中透出。
秋意遠頭一次覺得自己自大莽撞,為什麼不再耐心蟄伏,憑著一腔痴情妄想,居然天真的以為凌宿喜歡他,他太唐突了。
「喜歡我?」陰致逸放緩語速念著這三個字,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般,嘴角微掀:「我和你想像中的並不一樣,無論什麼樣的我,你都會喜歡嗎?」
料想的同意或是拒絕都沒有出現,意味不明的話在秋意遠的心口盤繞,他在最初的雀躍過後並沒有冒然回答。
凌宿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可不論這似是而非的話背後隱藏的意思是什麼,秋意遠都在那瞬間有了答案,他其實早就想好了,因此在怔了片刻後,語氣繾綣溫情:「是,只要是你,不管是怎樣的你,我都喜歡。」
聞言,陰致逸古井不波的心境似乎濺起圈圈漣漪,他借著拭去臉上雨水的間隙,很好地壓抑住嘴角想揚起的扭曲殘忍的笑,任由雨幕模糊了他細微不可見的表情,等待著獵物自己上鉤。
多麼天真而痴情的人,在真相來臨時,又是否真如此刻所說的那樣,這份愛意亘古不變?
他偏偏最愛摧殘這樣虛假的美好。
「我們能在一起嗎?」秋意遠近乎顫抖地說出口,隱隱透著期盼,盼著他笨拙的告白能讓凌宿明白他矢志不渝的愛。
兩人在逐漸收小的雨勢中駐留,沒等到確切的回覆,頭頂就先籠罩了一片陰影,烏黑色的雨傘遮住淅淅瀝瀝的雨水,張叔把手裡多餘的傘遞到陰致逸面前,似乎並沒有聽見剛才的對話。
「小遠,該走了,生病了我可不好跟董事長交代。」張叔手持雨傘,鞋面沾染了泥濘,可見他趕來時的倉促,那渾厚的聲音帶著強硬。
秋意遠微垂眼眸瞥向張叔,抿緊嘴角一言不發,冷峻的面孔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他緩緩側過頭,只用著那雙情愫翻湧的黑瞳執拗地看著凌宿,屏住呼吸等待對方給予他的救贖。
陰致逸慢條斯理地打開手中純黑的雨傘,指尖觸及的冰涼傘柄刺激著神經,他蒼白的臉上雨水滴滴滑落,似是想通了什麼,深色的瞳孔染上些許笑意:「那就試試?」
秋意遠渾身上下的緊繃在剎那間鬆懈,他神色微緩,深深地看向凌宿:「好。」
隨後沒有絲毫留戀地離開,並不願讓張叔看出他暗藏的心思,唯有手心冒出細密的汗珠能察覺出他此刻的興奮、激動。
陰致逸溫和的視線默默地注視著兩人遠離,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的衣裳被浸濕,卻沒有半點落魄的模樣,自然地享受著身旁精神奕奕的老者為其撐傘,坐上黑色轎車時冷淡疏離的模樣隱隱與自己記憶中叱吒商界的秋意遠有所重合。
車窗慢慢上升,隔著那朦朧雨幕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的交匯,隨後又徹底被隔絕。
陰致逸饒有興致地遙望著逐漸駛離的昂貴轎車,輕緩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溫柔,說出的話卻又致命的殘忍:「真想看看你知道真相時的表情,一定很美妙。」
為此,任務稍微麻煩一些似乎也變得可以接受了。
一桿無形的天秤在陰致逸的心中形成,他似乎在估算著彼此的砝碼,片刻後一條清晰簡單的計劃在腦海中形成,自己揭露的真相,往往最為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