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延渾身一怔。
他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因為我和你一樣,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很多年。」
父母離世那一年,他不過五歲。
雙方家裡沒有來往特別頻繁的親戚,他的爺爺奶奶也早已過時,只有母親那邊有一個輕度癱瘓的外公。
柏延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同的,每一次開家長會,他總能看到其他小孩被父母牽著手,其樂融融地走進教室。
可他只有一個人,從始至終。
他也曾幼稚地責怪過,為什麼要丟下他一個人。
如果說那場車禍沒有人倖存,是否之後的那些痛苦和遺憾就不復存在。
在他掙扎著成長的那些年裡,他無數次想要忘記爸媽的面容,他不停地用假話麻痹自己,好讓那些消極的、負面的情緒不至於那麼強烈。
可他忘不掉。
他能活著走出車禍現場,正是因為那兩雙全力將他托出去的手。
「我想,還是不要忘記吧。」
成群結隊的大雁掠過天際,那個移動著的「人」字形飛躍他們的頭頂,向南方奔去。
柏延道:「哪怕銘記是痛苦的,好歹也算一個念想。」
「……念想?」
臨近六點,長空的邊界被黑暗一點點吞噬,可王颯卻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話。
她說,柏延哥,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晚霞。
第21章
天色漸漸昏暗,街邊的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點綴著鋪滿商販小推車的街道。
飯點時間,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上班族、趕在晚自習前吃晚餐的學生以及閒散的大爺大媽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借過,麻煩讓讓!」
披著大波浪捲髮的女人左手端著一碗炒飯,右手提一杯奶茶,尾指還勾著一小袋切好的醬香餅。
她躲過一個橫衝直撞亂跑的小孩,鑽進一家僻靜無人的咖啡店,將滿手的食物堆在擦得錚亮的玻璃桌上。
女人撩開頭髮點菸,露出肩頸處成片的刺青圖案。
玻璃桌對面的俊朗青年面色不悅:「青姨,把煙滅了。」
女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將火機甩向陸意洲,細長的香菸被她揉成一團,扔進了咖啡店的垃圾桶里。
「你媽當年都沒管得這麼嚴。」她不服道。
被陸意洲喚作「青姨」的女人,本名宋翠翠,農村出身,十來歲的時候扔了所有課本,背著一個裝農藥的布袋子來平成謀生。
據她所說,要是當年沒這麼做,她就只能被父母逼著嫁給村頭的老鰥夫,用嫁妝填弟弟的彩禮;而她要是沒遇見尹凝,也就是陸意洲他媽,她這輩子也就落得個染病早死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