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聲抬頭。
聲音的源頭是他的教練。
教練長了張頗具喜感的方圓臉,後腦勺光溜溜得像圓盤,在媒體面前只能用假髮遮掩。柏延知道他只是看著「好說話」而已,真要訓練起來,他們教練是數一數二的嚴格。
「可惜了,可惜了。」
教練一連說了兩次,眼裡流露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悲傷情緒。
柏延「騰」地一下從蒲團上爬起來,他飄到教練面前,明知他聽不見,卻還是不知疲覺地一遍遍問道:「我差在哪?我還少點什麼?」
他一直惦記著教練當年說的話——
「柏延,你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再自信一點就好了。」
沒帶假髮的教練摸了摸後腦勺,手指飛快地帶走了眼角的淚水,哽咽道:「對自己再自信一點就好了。」
柏延愣在原地,隨即不可置信地輕笑一聲。
只是這樣嗎?
所謂的「差那麼一點點」,不是能力上的不足,不是對對手不夠熟悉,只是「對自己少點自信」嗎?
這麼一想,他說的也沒錯。
他從小形影單只,獲得的認可不過隻言片語,組裝起來比指甲蓋還小點。
他沒有親人,沒有關係不錯的朋友,沒有愛人,支撐著他的除了不斷往前走的這股勁兒,再無其他。
柏延突然覺得心里一空,好像有人給他做了文件清理。
他生出的那種「想留下來」「想繼續在這個世界活著」的念頭一下子淡化了許多。
兩個世界,如果都走到了同樣的地方,同樣的高度,唯一的區別是,前者有他的愛人,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家人,後者沒有。
二者該選誰,答案再明確不過了。
醒來吧。
他聽到一個聲音。
柏延走出了那個房間,朝著來時的反方向前行著,清晰的房屋輪廓逐漸退回一個小小的黑點,再到完全消失不見。
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嗅覺,他的所有感官逐漸回籠,他感受到有人正緊緊抓著他的左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的名字。
睜開眼,陸意洲守在床邊。
「你終於醒了啊……」
第55章
「我還能繼續打下去嗎?」
柏延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像突然失聲一般,一句話里有三分之二的字發不出聲。陸意洲見狀倒了杯水遞給他,柏延喝了一小口, 試著重新發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