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連雨止想了很多。
小時候他發高燒,連頌一輩子被人家說是鐵血導演,結果在醫院裡抱著他哭,比他還要像小孩子。
輸個液扎針,連頌明明害怕,還是要盯著看,怕他的血管太細,怕扎痛了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臂伸出來代扎。
媒體和外界給他壓力,可是連頌沒有過,連頌甚至沒希望他成為導演。因為他喜歡,所以連頌早早就退隱江湖不拍了,免得人家以後總要提起來連雨止的爸爸是他。
連雨止就是他自己,不需要當誰的附屬品。
連頌想讓他做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人。
可是這幾年裡,他和吳歷待在一起,家也不回,跑前跑後地,因為吃得少,食管細,差點動手術。酒局多,工作熬夜頻繁,一身的胃病,吐起來就犯低血糖。
連頌如果知道,一定要心痛死了,說不定還會和他大小聲。
連雨止總是想,等他功成名就了,連頌管不了他,就只能吹鬍子瞪眼接受了,到時候他可以給連頌買很多酒。
進手術室前,連雨止抓著連頌的手,連頌說不了話,只是死死看著他。
連雨止便明白了,木木地說:「你出來了我就給他打電話。」
連頌沒死,只是手術室里沒醒過來。
連雨止抱著相機,在急診室外,他不知道該找誰,手指卻已經先一步按到了吳歷的號碼。
那天吳歷就要回來了,南京的雨也快停了,重慶小面換了個大的店鋪正在裝修,他們不用糾結去哪家了。
電話里,吳歷一聽他聲音就知道不對,一直問他發生了什麼,反覆讓他等他回來。
連雨止盯著腳尖,他來的路上打不到車,自己又沒有駕照,鞋子上全是蘇州這兩天連天大雨的泥濘。
這雙鞋是他二十歲生日那天,吳歷送給他的禮物,他一直好愛惜,別說下雨天了,平時出門逛街都捨不得穿。
他慢慢地把鞋尖上的泥巴一下一下地蹭掉,才慢慢地說:「吳歷,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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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出分手的話很輕鬆,一點也不難,」坐在劇組下山的大巴車上,入夜了雨還沒停,連雨止攪著奶茶里的珍珠,和小助理說:「你多試幾次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