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過白宜衣,」連雨止注意著吳歷表情變化,卻沒有停住話頭,接著說下去:「要不是他,我拍不了《熄滅》,我怎麼會不喜歡他?」
「那你的眼光太差。」吳歷臉上微笑淡了。
「何必把自己也罵進去。」
吳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他雙手插袋已走出去了。
電光石火間,吳歷忽然便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喜歡過他。
或許是大學的時候,或許是某一剎那。
可是分手那天話說得那麼狠絕,叫吳歷一時間不敢相信,開門追下去,樓梯道的感應燈重新亮起來,下面卻空空的,沒追上人。
其實也沒什麼好追的,縱使真有過真情,至少也是七年前的事。
吳歷要從西裝口袋裡摸出利群煙,卻摸了個空,才想起來連雨止最討厭利群煙味,早就給他全拿走分給別人了。
他忽然就有些煩。
既然是交易,憑什麼管他喜歡什麼煙?他都沒覺得百樂門的水果味小孩子氣。
一樓放映廳。
下了樓梯到了一樓,連雨止才覺得自己心跳的速度慢了下來,但是血液流動引發的耳熱臉紅一時間降不下去,只覺得眼黑目眩。
他靠牆站了半晌,才把剛才對峙亂糟糟的情緒都壓了下去。
他對誰都不假辭色,唯獨從重逢開始就怕吳歷,剛才的對峙現在回想還會冒冷汗。這種怕又和別人怕吳歷不同。
別人怕吳歷,是怕吳老先生商界的地位,怕楊女士在仕途溫柔無情的作風,怕吳歷如今輿論場上無往不利的手段。
他怕的卻好像是七年前那個自己。
那個少年飛揚,從不畏懼來路灰暗,也絕不灰心的身影。如今只要一點點挫折,都能將他打敗了。
他像個早就消費完青春的遲暮之人,再遇到當年那樣跨越不了的大山,只覺得灰心,摔倒了也不能立刻爬起來,需要身體積蓄起重新站立的勇氣。
七年前那一箭從沒有殺死誰,卻一直在黑暗中,懸在他的頭頂,吳歷一出現,就撕扯來光亮,把那箭鋒照得雪亮,隨時要刺透他眉心。
他不能不討厭吳歷。
試映會何止是大獲成功,副導演在一樓找到連雨止時,簡直眉飛色舞。
姜紀武病中都要來赴他的電影試映,已經令整個電影界都大跌眼鏡,回去之後,姜老先生竟然還寫了一篇影評。
不全是誇獎,但誰都看得出姜紀武對他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