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漢米爾斯夫人似乎先愧疚上了,想了幾秒,說:「只是你得答應我,今天你看到的一切,都不許告訴任何人——」
大豆丁識趣地點了點頭。
漢米爾斯夫人這才挽起那面黑色網格的面紗。毫不意外地美,可能是因為我有心理準備,只是——那如慈月般和善的五官一角,分布著一塊拳頭大小的淤青。在雪色的映照下,更顯猙獰。
「夫人,您的眼睛……?」大豆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
「噓……別說話。」漢米爾斯夫人將面紗飛快放了下來,自覺蜷縮回暗處。
「您的眼睛……眼睛怎麼了?」大豆丁的反應比漢米爾斯夫人本人還急,「是漢米爾斯上將……他……他打的嗎?」
夫人靜默不語,沉默在此時更像是一種默許。
「他為什麼要打你?」大豆丁快急哭了,「你那麼好,他為什麼要打你,聽說你剛懷了孕。」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漢米爾斯夫人勉強笑笑,緊抱著自己的雙肩,聲音顫抖,「因為一隻杜鵑鳥。我在庭院門前養了一隻杜鵑鳥,他嫌太吵。就讓人把那隻鳥黏成了肉泥……我請求他別這麼做,他一氣之下……一氣之下就動手打了我。」
話音剛落,兩人之間傳出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我縮回耳朵,長鬆一口氣,心中最後一點關於大豆丁的迷惑,也在今夜得到了答案。
「克里斯,你在看什——」
思考間,阿蘭突然從背後飄了出來,我忙將他的嘴捂住,與他一同退回到陰影里。
「那是誰?」阿蘭往外看了看,卻絲毫也不驚訝的樣子,一臉預料之內:「噢……原來是他們……」
「你知道?」我順水推舟地問。
怎知阿蘭把握十足地說:「我早看出來了,他對漢米爾斯夫人有意思。」
「那你為什麼不勸?」我天真地想。
「我勸過很多次,他每次都拿山本的事來堵我。」阿蘭頗為抱怨地撅了噘嘴:「算了,都是一廂情願的人,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可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有多滿足。」
「那山本先生的錢,你湊到了嗎?」我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有些眉目了,我找了個送牛奶的活兒。」阿蘭溫溫一笑,紅著臉說:「克里斯,你知道嗎?山本先生每個月都會給我寫信的。」
「這就是愛嗎?」我不懂愛,所以是誠心發問。
愛在我這個十六歲男孩的眼裡,就是約翰維恩的牛仔電影裡,他對那些漂亮女主角們所表露的一切。
「是……吧?」阿蘭嘿嘿一笑,兩顆眼睛像星星一樣,發出粼粼的光,「愛是對你說山盟海誓,愛是為你彎腰繫鞋帶的手,愛是答應你帶你去他的故鄉,愛是我們約定好要過平凡人的一生。平凡人的,平凡而又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