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拂抱著那小木盒,圍著樹,走了兩圈。
其餘孩子紛紛停下腳,安靜地聽候他的差遣,我跟大豆丁也不約而同停下了步。
「阿蘭,原諒我不能如你所願,將你帶去日本,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等我以後,也來陪你......」紅拂鈍鈍地吩咐著送行的話,這些話,想必他已排練了千百遍,可說出口時仍有些哽噎,才止住的淚意,不知不覺又湧上了眼眶。
「我與你相識多年,情非泛泛,本以為你會是我這輩子陪我最久的人,卻還是被老天狠狠捉弄了一把。」
他抹去眼角將落的淚珠,昂起頭顱,看向身後的橡樹莊。
橡樹莊修道院掩於密林之間,只露出一角灰黑色煙囪,但這一角殘餘,足以激發出他心底的恨意。
「你放心,我一定會走的。像你臨終前說的那樣,逃出去.......」
逃出去。
他閉上雙眼,旋身將骨灰盒放下,退回到人群中。
土坑早在幾天前就埋好了,中途下了幾天雨,將四周泥土泡得又松又軟。
紅拂領著猹猹和小豆丁,齊齊跪下,向那盒子叩了三個頭。
他們叩後,其餘人三個一組,循次上前,每一個人拜過去。
大豆丁悄悄同我說,這在中國,叫「死者為大」。
輪到我還有很長的隊列,我無趣極了,轉目調向一旁的山間小路。
再往前走,就是通往小鎮的必經之路,不時有馬車路過,而大部分人面對殉葬,都只是匆匆一眼,不問西東。
「這世道就是這樣,我們的命不是命,貴族的命才是命。」
大豆丁一提到這些,語氣變得莫名激動。
「咱們這兒死了個孩子,就跟家裡死了只跳蚤一樣,沒有人人在意,有時想,這究竟是憑什麼呢?我們跟那些穿燕尾服、喝雞尾酒、吃提拉米蘇的有錢孩子們差在哪裡?或許只是差在我們沒投好胎,生在這大悲大苦的窮人肚子裡。可這是我們自己能選的嗎?如果能選,我一定要做人上人!」
大豆丁咬緊腮幫,拳頭捏得死緊。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肚子裡窩著一大團火。
我有時候在想,如果不在橡樹莊,他肯定會是一個英雄,在落日餘暉里身騎駿馬,擁抱心愛的女人,就像約翰維恩在電影裡演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