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溫瀾書的動作頓住了,他轉過身,身後的窗戶大開著,冰冷黏膩的雨絲飄散進來,已經洇濕了一小塊地面。
溫瀾書感受著周身的寒意,忽然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一件事,但是仔細想想又仿佛發生在昨天,彼時他的掌門師兄即位,溫瀾書成了無念門的九長老,門派納新時,他也像自己的掌門師兄一樣,收了兩個小徒弟。
那時他已經是到了元嬰的境界,吸風飲露,寒暑不侵,而那兩個小徒弟到底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紀,雖然頗有資質,但仍舊未脫離凡俗之身。
溫瀾書稍不注意,二人便染了風寒,發了高熱。
他這才發現,自己光顧著教授劍法,平日裡卻是對兩人疏於照料,也忘記了兩人尚未結丹,身體素質自然不可與他這種元嬰期的修士相比。
自那之後,溫瀾書便對門派中的後輩關照了許多,尤其是對自己那關門弟子褚樂生,時時看顧照料。
說來眼前這人,他雖未仔細看過他的相貌,但也知曉這應當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自己已近千歲——這麼一想,溫瀾書看向哈迪斯的眼神便帶了絲看著晚輩的和煦意味。
他悄無聲息的迴轉過身,關上了窗戶。
——畢竟回憶起自己小徒弟發高燒的樣子,雙頰通紅,囈語不斷,看上去實在可憐的緊。
溫瀾書走後,哈迪斯睜開了眼睛。
他看了看緊閉的窗戶,又看向溫瀾書離去的方向。
說實話,他從一開始就對溫瀾書的來歷抱有懷疑。
溫瀾書自稱來自於遙遠的城邦,因為採藥誤入了阿爾忒彌斯的領地——這話糊弄別的神明還可以,卻絕對糊弄不了他。
死亡是世間萬物的終點,而哈迪斯是死亡的終點。
他身為冥府之主,坐鎮冥府數萬年,世間所有的靈魂最終都要在他面前接受審判。
然而這萬年間,他從未見過有一個靈魂,長得同溫瀾書一般相貌,做與溫瀾書相同的打扮。
——是溫瀾書屬於一個新生的種族,這個種族只有他一個人,只要他不死去,哈迪斯就不會見到與他相似的靈魂。
——還是溫瀾書原先所處地方,根本就不受冥府的管轄。
懷揣著這個疑問,哈迪斯出言試探,最後更傾向於第二個答案。
溫瀾書是個徹頭徹尾的異鄉人,或者更乾脆一點——來自於其他的世界。
只是這個異鄉人為何突然來到這兒?
哈迪斯想起了深淵中無故鬆動的封印。
對溫瀾書逐漸升起的懷疑,又因為他想起了剛剛溫瀾書關窗的舉動而驟然降了下去。
說實話,身為冥府之主,能與神王宙斯分庭抗禮的存在,因為擔心著涼而被人照顧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經歷,尤其是他現在所用的身軀是由白楊木製作,根本沒有冷熱的概念,以至於哈迪斯一時間壓根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