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回想起過往,神思有些恍惚,心中就像是被刀刃狠狠地絞爛,鮮血淋漓,痛楚之極卻又無比清醒。
那一次,王是被凱法騎士長找回來的。
經過這次磨難,他欣喜又不安地發現,王死灰一般的眼中竟然多了一些生氣,卻又仿佛時時在想念著誰。
甚至於,他再熟悉不過的,王臉龐上的腐痕,都似乎淺淡了許多。
而這些改變,應該都是那位威蘭領的鄉下男爵帶來的。
馬修死死盯著眼前那幫同樣來自威蘭領的教士、騎士和隨從們,盯著那位白袍學徒身旁跟著的年輕人,他的面龐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得讓馬修的眼中漸漸湧出了熱淚。
這個年輕人的面龐英俊又鋒利,高挺的鼻樑,微微凹陷的灰色眼眸,還有那相當少見的銀灰發色——就像他想像中,他的王子長大之後一模一樣。
但是——這個年輕人的面龐光潔又乾淨,完全沒有一點詛咒的痕跡。年輕人很瘦,個子也很高,至少比他的王要高小半個頭。
年輕人熱切地注視著那位同樣年輕而俊秀的光明教庭學徒,目光是那樣溫柔而專注,神情又是那樣單純——這絕不是他那位一路從荊棘中走來,用手中的劍劈開所有艱險與困苦的王,臉龐上會有的,滿是童真的微笑。
馬修用力閉了閉眼,緩緩鬆開被他自己掐得鮮血淋漓的掌心,心頭一片空洞,刺骨的寒風從那裡呼嘯而過,帶走最後一點希望。
但是,他是那樣的相像,也許,也許……
馬修帶著一點自己也無法相信的,絕望中的丁點希望,拖起僵硬的腿,用力邁出,奔跑起來,跟上了那些威蘭人的隊伍。
納頓他們借用的馬廄挺寬敞,馬匹已經被主人拉走了,但破舊的木廊底下根本沒人打掃過。角落裡堆著草料,空地上遍地是灰土和馬糞。
空地中間點了一堆篝火,幾百個被救下來的民眾擠擠挨挨地坐在篝火邊,馬廄的另一頭架了兩隻大鍋,幾個威蘭堡的士兵正在鍋里煮著糊糊,糧食的香味隨著熱氣四散開來,引得民眾們不住地咽口水。
「都給我乖乖坐著,一個個排隊來領糊糊,聽懂沒有?排隊!哪個敢爭先搶吃的,先吃我的鞭子!」
黑熊托德威武地站在難民們中間,在空中啪啪甩著他的馬鞭,帶領輔兵們維持秩序。
排隊這種厲害的東西,要不是男爵大人教導,他這輩子都沒聽說過,如今麼,哼哼!這幫蠢貨們有福了,還沒到威蘭領就可以先享受下威蘭領的秩序與福利。
陶舒陽讓納頓他們將人分區,讓虛弱病重的人都坐到有土牆和木廊擋風的地方,再點上一堆營火。
史提夫教士帶頭,舒陽助教領著一行學員坐到老弱傷病的難民們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