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直接叫顧炬沒收住,當場捏碎了身下太師椅的扶手。
場內登時一靜,底下比試的人也因為這點動靜不明所以地停了手。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台上,剎那間無數雙眼睛都凝聚在了顧炬身上。
顧炬卻一時難以自控,深深地閉了下眼。
他以為他忘掉了的那些話又從記憶深處翻出來,不斷地鞭撻敲擊著他,讓他幾近瘋魔。
一個個的……
他們一個個的……
「…顧閣主?」
天樞院掌使旁側的一名男子用關切且帶著些遲疑的語氣出聲,微微喚醒了顧炬的理智。
顧炬無聲地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繃住了面上好似風輕雲淡的笑,但在場有不少高手,自然是能夠看出來他是真的失態了。
他沖對方微微頷首,聲音含著些若有若無的切齒,就算是細聽也是不確定的,更別說他的語氣客氣,還帶著些許歉然:「抱歉,聽到這位小友提及家師,想到些舊事,一時傷感悲痛,難以自抑…失態了。」
沒心眼的,自然是會信他所說都是真的。
畢竟顧炬的出身在江湖上也不是秘密,風月場所之子,出身卑賤地位,本來是要做龜奴的①,但運氣好,正好遇上老閣主在青樓尋仇,因為他見到老閣主殺了人也仍舊鎮定,老閣主又捏了捏他的筋骨,看出來了他有些天資,便將他從青樓買走,他這才脫離了奴籍。
所以老閣主對顧炬的恩,怕是比天還大。
但心思深的,當然不會就這麼信了。
譬如葉斕,就低下了眼,裝作去看比試台的模樣,心裡則是輕哂了聲,對顧炬的那點瞧不上更深了。
而機關道的那位,則是喝了口茶,好像沒有看到方才發生了什麼。
聽風堂的齊酉長老則是直接扯了下嘴角,將譏嘲擺在了明面上。
顧炬對於其他人怎麼看,他反而不在意。
這句解釋多少人信多少人不信他心裡也有數,大家不直接點破,便是全了面子。
他也心知肚明自己不該著相,可就是控制不住地看了燕奕歌一眼。
這一眼,就讓顧炬差點再次當場失態。
因為燕奕歌已經重新握上了薄柳,也不知是聽到他的解釋,還是旁的什麼,微勾起了嘴角,那雙凌厲的桃花眼稍彎,因為笑意不太真切,故而無端顯得輕慢,仿佛在看什麼丑角在台上蹦躂。
一如當年,老閣主去世,他再次見到燕奕歌,提劍與他相向。
那時他對燕奕歌說,他要全了老閣主的夙願,殺了他。
而燕奕歌就是這樣勾了下嘴角,那張極好的皮囊帶著令人惱火發瘋的神態,輕輕鬆鬆的,在兩百五十招擊落他,甚至全程他都沒有將劍尖和劍刃對向他,始終在用劍身。
無比地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