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您為什麼送我那把弓。今天看到您的領域後,我突然有了一種直覺, 可能是因為您太累了,所以想在未來的某一天,在最熟悉的弓箭下沉眠。」
易水這些話說的半真半假。他對封盡送弓的用意有所察覺是真話, 但他真正察覺到的時機卻不像話里說的那麼晚。
事實上早在封盡選擇送他同樣式弓箭的那一瞬間, 他就起過封儘是不是想要他在將來某一天, 用這把弓給他送終的念頭。在他實驗弓箭強度時封盡突然出現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只不過當時他怕麻煩,也不想當那個被選中的拉弓工具人和倒霉蛋, 所以自始至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而已。
「我還沒有懦弱到想死的地步, 但你說的也不算錯。」
封盡看不起輕生的人, 更不會這麼做。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早早地給自己選好了死法,因為誰也說不準他什麼時候會失控。
在那一天到來前他會竭力求生, 等那一天真的來了,他最可能的結局是死在和異獸的廝殺里,而最合適的死法則是由極哥動手了結一切。
但最可能、最合適不代表最合他心意。
比起和他天性不合的極哥,能輕而易舉挑起他戰鬥欲的易水才是他最青睞的處刑人。
他送易水弓箭固然有讓易水防身的意思,卻也的確包含著希望對方儘快變強、強到以一場酣暢淋漓、棋逢對手的交鋒為他送葬的隱意。
他一直以為易水沒意識到這一點,沒想到這個小崽子完全就是在裝傻。
「易水,我確實很中意你。只是太可惜了……」
今夜封盡的情緒一直不太穩定,因為這個宴會廳里的強者成分完全超標。他根本不想看他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觥籌交錯,也不想去聽他們的廢話連篇。
每當有人去宴會桌上拿起酒杯時,他閉眼聽著酒杯與冰塊的碰撞聲,想起的卻是冷兵器碰撞時的尖銳爭鳴。就連偶爾瞥過角落的燭火時,封盡都莫名有種那些火焰是鮮血在燃燒的錯覺。
但此時此刻,在說到「可惜」二字時,封盡所有的躁動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沉寂。因為那一剎那,自心底浮起的遺憾壓倒性地蓋過了一切。
封盡知道易水突然提及弓箭的事,是想以此為條件換取祝福。
如果是一百年前易水這麼說,甚至哪怕是十年前,他都會毫無疑問地答應下來。縱使為人賜福這種事在此之前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也依舊會答應這個小崽子。
因為他想見到易水於血與火中拉開弓弦,連□□到靈魂都宛若燃燒的樣子。
他渴求這樣的戰鬥,渴求這樣的對手。對於這樣的易水,他根本就沒有底線。
但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太可惜了。
「真可惜啊……我等不到那時候了。」
他的狂性早已在理智邊緣搖搖欲墜,別說花上一百年等待易水成長到與他一戰的地步,哪怕僅僅只是十年,他都不一定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