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把自己撂倒在床上了。
江棉棉爬到了訾少主跟前,然後訾少主伸手揪了揪她的頭髮。
江棉棉:……
算了,看他一頭汗的樣子,做噩夢了估計。
「蟲哥哥是夢到你阿爹了嗎?」
訾從橫搖了搖頭。
沒有。
他睜開眼就忘記了自己夢。
屋子不亮,光線昏暗,因為外頭陰沉沉的。
他盯著眼前的幼崽,她認真的坐在自己面前,像是個小菩薩,還小盤腿,好奇的望著自己,這一刻,他居然忘記了嫌棄她身上髒。
他輕輕的捏了一把她的臉蛋。
見她睜大眼迷茫的瞪自己。
他開口道:「捏你你也不懂,反正你以後肯定不記得,小孩子這麼大是不記事的。大人都是這麼說的。」
江棉棉毫不客氣的伸手捏回去。
反正小孩子不用負責。
她例外,她記得,記一輩子,哼哼。
被小幼崽的手輕輕捏了一把臉,但是有點疼的訾從橫開口道:「大人有時候會說錯,因為我記得,我記得我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阿娘生下我的就流了很多血,掙扎了一夜,睜著眼去了。我記得我不會哭也不會笑,阿爹為我找來天下最好的神醫。神醫說我有腦疾,我腦子裡長了東西,活不過十歲,今年我六歲了,我還可以再活四年。」
「阿爹收養了好多義子,給我找了很多兄長。阿爹給我養長壽龜。阿爹要造反,因為那神醫說,皇宮裡或許有能救我命的藥。」
江棉棉驚呆了。
她坐在小屁孩面前。
一開始他說他記得她以為遇到老鄉了。
結果他居然說他記得母親死去的模樣,記得他爹請神醫斷定他活不過十歲。
這是一個怎樣絕望的人生?
如果早就知道結局那麼悲慘,那該怎麼做?
不對。
她剛剛捏他的臉好燙。
江棉棉又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燙!」
不會是發燒說胡話了吧。
難怪她覺得很暖和,這都要燒糊了。
江棉棉爬到床頭,拿了杯子看著裡面半杯水,往裡加了靈泉,搖搖擺擺的拿過來。
果然見剛剛還喋喋不休說話的訾小蟲又閉上了眼。
她把水端到了他嘴邊,伸手就捏開了他的嘴,像是阿姐餵她吃糊糊一樣,把水灌進了訾小蟲嘴裡。
然後扯開嗓門哭喊:「阿娘,阿爹!」
訾從橫感覺到自己被餵了水。
睜開眼,看到坐在面前哭嚎的江小龜。
又忍不住笑了。
日子其實很好,哪怕他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可是看著阿爹野心勃勃要造反,每日奮鬥,很好。看著兄長們勾心鬥角,對他露出愛憐的樣子,也很好。看著杛先生不厭其煩的跟他講道理,很好。看著江小龜哭嚎,也很好。
他的人生,很短。
如果不滿懷希望,那要滿懷什麼呢?(注1)
要滿懷希望啊,因為路上的風景不一樣,路上的人也不一樣。
他昏迷了過去,昏迷前他想,江小龜的腳踩到他的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