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真相,頓覺駭人聽聞,深夜裡無端有些驚悚,毛髮在袖袍里寒意里驀地豎起,兩條膀子都是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梅妃冷宮食子之事,過於恐怖,乃大凶之兆,只有少數人知曉。」
沈修白道:「沒想到,這世上有人為了權利地位,竟能把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胎兒分作盤中餐送到旁人口中去,高牆宮院,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沈從武皺眉:「聖上當真是個糊塗人,還拿梅妃泡酒鍛仙藥……」
「有沒有可能,聖上並不糊塗?」
沈如是喝了口酒葫蘆里的忘憂物,眸色沉沉,與夜同塵。
沈從武不解地看向了沈如是。
一側的沈鈺,面色鄭重。
「不糊塗?」沈從武百思不得其解。
沈寧則道:「或許,他早就想拿梅妃泡酒了呢?蘭貴妃只是揣測聖意,推波助瀾罷了。」
一個這樣殘忍的君主,誕下那樣歹毒的太子,並不意外。
霎時!沈從武渾身瀰漫一股寒氣,直指心口深處。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完全說不出話來,發憷地看著沈寧。
「為……為何……」
「梅妃,母親是西域人,父親是大燕人,聽聞天生異香之體如凜冬雪中梅。此等人,泡出來的酒,自與尋常人不同。若不然的話,何至於十幾載後,梅妃何至於還在酒里,便是因為無人代替。或許聖上當初明知真相,卻是睜眼閉眼,因為他和蘭貴妃各取所得罷了。」
蘭貴妃要後宮的榮華富貴。
聖上要一藥引。
就只能心照不宣獻祭了梅妃。
沈從武只覺得自己臉色白了幾分。
沈寧垂下了眼睫。
正因如此,九皇子才會崩潰絕望,才會要元和皇帝和蘭貴妃都去死。
燕長臨是個聰明人,應當也是猜測了這一點。
「伴君如伴虎,最是無情皇家人。」沈鈺嗤了一聲。
沈寧看向了桌案前滄桑沉色的父親。
她將此事全盤道出,分析在父親面前,就是為日後做打算。
若她活著回到上京。
若皇家趕盡殺絕。
她想……
推翻了這皇權。
現下,還欠火候。
皇權穩固,底蘊渾厚,不是說一兩句話有點兒昂揚鬥志就能推翻的。
更何況,自古以來,君臣之道,君可以是昏君,但臣子必須是死忠才行,是千百年來世世代代灌輸的理念,早已根深蒂固於每一代人,不是枝頭雪,隨手就能夠拔除清理的。
沈國山低垂著頭久久不語。
半晌,才道:
「大燕,苦皇權久矣。」
這吃人的王朝,要吃了天下寒民。
人世疾苦,艱難險阻,興亡都不會放過只想吃一口飽飯天冷多加一件衣的尋常苦命人。
沈國山的話,讓眾人微微一怔,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還是沈修白打破了這份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