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鳴忍著難過,輕聲安慰她,「你放心,我只是帶你去接父親,等一家人團聚,我們就找個地方隱居,再不摻合那些紛爭。」
「阿哥,聽你的安排。」衛姝瑤輕輕點頭。
衛鳴伸手,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嘆了口氣,道:「哥想清楚了,只要你好好活著,一家人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衛姝瑤用力點頭,剛想說話,被江上寒意刺激得又咳了幾聲。
衛鳴連忙起身把窗戶關牢,給衛姝瑤倒了杯溫水,餵她喝下。
「你多休息會兒,還要十來日才能到河州。」
衛姝瑤抿著唇點頭,慢慢縮進被窩裡,側過身去。
她聽著衛鳴的腳步聲遠去,而後是門被關上的咯吱聲。
屋內靜謐,靜如數九寒天的雪夜。
衛姝瑤側躺著,咬著唇,任憑眼角的淚水無聲滑落。
她白皙的手指已經被衛鳴細心擦拭乾淨,可手心的疼痛一陣一陣,疼得她小臉苦巴巴的。
她慢慢收攏了手指,卻覺得掌心那種黏膩的血味仍舊揮之不去。
她莫名想起,謝明翊就是從那樣的屍山血海里掙脫出來,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曾幾何時,他怕她聞到他身上的血味,一直小心遮掩,洗淨雙手才來擁抱她。
她骨子裡極其嫌惡血。
那夜親眼看到謝明翊站在寺廟的血池裡,她第一反應也是想逃離,僵硬著邁不開步子。
可現在,她卻生出後悔來——
早知道,她該上前先抱抱他的。
衛姝瑤用力地收攏了手指,手掌鑽心地疼,疼得眼淚止不住地掉。
她慢慢轉過身子,望著深夜的皎潔月色從窗口落在地上,如一片殘雪鋪展開來。
「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辦啊……」她的聲音很低,也帶著幾分涼意。
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忘卻皇帝的種種劣行,更沒有辦法讓謝明翊脫離那個太子的身份。
只要他還是大魏太子,他們的天塹無法抹平。
她是那樣地想他,但絕不會為他放棄原則。
她做不到。
除非他不是太子,不再是皇帝的兒子,或許一切尚有轉圜。
腰間硌得難受,衛姝瑤伸手摸到了貼身的匕首,將它翻出來,愣愣看著刀柄上的花紋。
她輕輕拔出短刀,月光灑在刃上,泛著凜冽寒光。
「告訴我,我只能這樣做了,是嗎?」衛姝瑤聲音幽幽,好像稍微用力,都會扯得心口疼痛。
那個他自願套上的枷鎖,她要親手打破。
衛姝瑤將匕首插回刀鞘,手背使勁兒擦去了所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