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弦錦泛白的指骨緊緊扣在門框上,沒有推開。
近鄉情怯。
她輕聲問:「他還好嗎?」
景林撇過臉去,眼也有些微紅。
「大人……不太好。」
第68章 相擁
蘇弦錦撫著門框:「他在裡面嗎?」
「嗯, 大人這幾日,除了藥,其他什麼也未吃。」景林低聲,「而且大人總在暗室待著, 不准我打擾。」
蘇弦錦搭在門上的手顫了顫:「我知道了……」
她吩咐:「去吩咐熬些粥或者湯來, 藥若好了也送來。」
景林眼眶發紅:「我這就去。」
他抬腳欲走, 又問:「蘇姑娘,你的腳傷……」
「不要緊, 我自己處理。」
「屋裡有藥酒, 也有金瘡藥。」
「好。」蘇弦錦應。
景林轉身走了。
蘇弦錦輕輕推開門, 當熟悉的陳設再次呈現在她眼前時, 她心中湧出一陣難言的酸澀感。
她一瘸一拐地慢慢走進去,繞過四君子屏風, 打開了第一道暗室門。
一切如常, 仿佛回到了起點。
她挪到燭台邊, 用火摺子將燈盞點亮,然後打開了那通往深淵的石門, 石門之後,是一條隱入黑暗中的台階, 長長的, 仿佛沒有盡頭。
蘇弦錦執著燭火,步伐緩慢但堅定的向那黑暗中走去。
無邊無際的黑暗如同無風無浪的深海, 寂靜地令人恐懼。
無數冤魂溺斃於此, 悽厲地嘶吼著, 卻不能發出半點聲音。
一切生機, 哪怕是來自於地獄的生機,都被這片黑暗埋葬了。
這里似乎是被神遺棄的枯墳, 萬年來,荒無人煙。
今日,一朵燭火亮了起來。
像一艘航行在深海的點了燈的小船。
微弱的光,只能照亮一張月描煙畫的容顏。
而潮水般的黑暗,卻被一再逼退。
蘇弦錦執燈走進了暗室。
光便也隨之跟了進來。
暗室里許多空的酒罈,酒味與藥味混雜在一起,賦予這黑暗更加苦澀膠著之感。
還有血腥味。
蘇弦錦扶著牆壁,緩緩走到石床邊。
程筠正蜷在黑暗裡昏睡著,墨發散亂,臉色蒼白。
玄色鶴氅下遮蔽了一個遍體鱗傷無處可藏的靈魂。
蘇弦錦沒有吵醒他,只是將燭台放在一旁,確保燭光能照見他。
她解下白狐裘,輕輕蓋在程筠身上,然後在程筠身邊躺了下來。
她很累很累,這一路真的太累了。
與他分開的每一日,都漫長得難以細數,如今到了頭,卻好似只有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