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何霜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
大雨欲來,水中不斷有魚上跳,河道里瀰漫著上泛的腥氣。
船行良久,徐元禮忽然開口道:「來舟口鎮這幾日,可有想念家人?」
他的問話沒有主語,何霜下意識地反問:「我?」
「船上還有第三人?」
聽懂他的嘲諷,何霜聳了聳肩,道:「我和我家人不住一起,一年見一次,習慣了,他們估計還以為我在忙工作……」說著說著,一條忽略已久的信息此時卻電光火石般躥進何霜的大腦。
創業前期,何霜經常一兩個月不往家裡打電話,父母也極少添麻煩。本來她覺得自己這次莫名失聯,父母也許會認為她去了信號不好的地方旅行什麼的。可她驟然想起,來舟口鎮那個晚上,船老闆如果是受驚棄船而去,那麼按常理,他一定會去報案,即便他不去報案,連續幾日未歸,恐怕民宿老闆也會去轄區派出所報失蹤。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她父母都會被周知這一情況……
對父母的擔憂逐漸攻占何霜的意識,連暗門在望都沒有注意到。還是蔣斯微的船追上他們,何霜才從一股遲到的焦慮中回過神來。
兩船並駕齊驅沒多久,徐元禮預報過的雨這時忽然落了下來。
斗笠和蓑衣都很有用,何霜眼見雨從自己身上滑落,沒有滲進衣服里。雨勢越來越大,徐元禮及時讓蔣斯微放棄了他的船,轉上了他們這艘。
「何姑娘,你東西呢?」蔣斯微湊近問。
何霜訥住,半晌沒想起來他問的東西是什麼。
「何姑娘、何霜?」
「什麼?」
「下午你說用一艘船做測試很浪費,先試試一個小物件?」
經他提醒,何霜想起他們的計劃,她一邊用力甩了甩頭,清除腦中的愁緒,一邊在斗笠下伸手掏了掏,將一個裝了手鍊的藍布包遞給蔣斯微。
蔣斯微接過布包,轉將它放上另一艘船。雨夜朦朧,何霜幾乎要以為今晚暗門不開,沒成想蔣斯微才剛把那艘空船推到前方,暗門就出現了。
大雨加持,今夜的暗門更顯奇特。雨水落在那片靜止水域,像落在水泥地上,沒有帶起絲毫水流的波動,蔣斯微和徐元禮一同使大力把空船推進前方。
這期間,何霜默不作聲地在兩人身後緊盯暗門區域,不知不覺中,她滿心滿腦都被另一件事占據——彼岸的父母。她想到父母的處境,他們只有她這一個女兒,如果船老闆報警說她失蹤,那麼父母必定會四處尋找,她消失這些天,父母必定整天擔驚受怕,尤其是媽媽,她性格軟弱,必定時時以淚洗面,爸爸血壓不穩定,警察一直找不到她,他的身體怎麼受得住……
「噗通」一聲,前方雨幕中一道身影自岸上撲入水中。
受這個景象蠱惑,何霜心下不知哪裡來了一股力量,毫不猶豫地跟著撲向雨水與河水交融的中心地帶。落水後,她對周遭一切都不管不顧,眼中只有那道小波峰,仿佛那是一場重要比賽的終點線,用盡全力往它游去。
斗笠和蓑衣不知何時已被甩落,何霜游得飛快,可惜,她並沒能穿越終點線,那個先她一步落水的人提前到達了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