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
我自然知曉人外有人的道理,連一道發光料理都無法製作出的我,顯然在廚師的前行之道上還差得遠。若是其他廚師,在這樣的場合里也一定能將這些食材輕鬆收集。
——他們若在此處,又會怎麼做?
而就在我的思緒紛飛之時,我突然注意到面前這些妖怪注視我的眼神,竟與我注視它們的目光如出一轍。
當我觀它們為食材時,它們視我亦為食材。
我這時意識到“這裡只有我一位廚師”的念頭是多麼自大而狂妄。
——那些廚師就在此處。
它們的每一隻利爪都是它們出鞘的刀。
它們的每一次行動都是為了建構料理。
——這裡不是我一人的廚房。
手腕此時微動,於是原本攔在身前的菜刀下垂。月光不再能傾灑於刀面之上,仿佛收斂了鋒芒,看起來似乎已經放棄掙扎。
這一變化雖然細微,但是逃不過妖怪們敏銳的感官,於是它們抓準時機,瞬間一擁而上。
刀面輕微偏轉,輕巧划過妖怪的軀體,未帶來重創,最多只是將其行動遲緩一秒。
但是這也足矣。
那隻被輕擊的妖怪看到面前的白髮之人微微低頭,剛好躲過另一側妖怪的利爪來襲。
似乎與剛才的閃躲沒有多大區別,但是——
血液四濺。
那被白髮之人所迴避的利爪,因受慣性而繼續前伸,於是不偏不倚直接刺穿它的胸膛。
——這是在場所有廚師協力完成的料理。
不斷蔓延的血水映出明月,而明月之下的二人仍在飲酒。
“沒想到李梅借刀殺人的手法也如此嫻熟,”滑頭鬼托著臉說道。
“你怎知這並非李梅方才領悟到的事情?”
奴良滑瓢拿著酒壺的手一頓,而兩面宿儺顯然沒有理會他內心的波動,又繼續用著悠閒的聲音問道: “在我睡覺的午後之時,你有無再在李梅面前使用過你的隱身術?”
這是一個完全似乎和現狀完全不相干的奇怪問題。
“離別時自然又使用過一次。”
“是嗎……”兩面宿儺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隨後又道, “我好心奉勸你一聲——若總是看見什麼都一驚一乍,那還是把你的酒壺放下為妙。”
與其說是好心的提醒,由於語氣太過戲謔,在滑頭鬼聽來反而更像是嘲諷。
“既然我已知曉李梅天縱奇才至此,那便如平靜水面中偶因輕風而微起的漣漪,波紋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散去,最後又是一片波瀾不驚的湖面,”奴良滑瓢晃了晃手中的酒壺,隨後另一手又丟給了兩面宿儺一瓶,笑容爽朗卻帶著幾分傲氣, “你若是想要酒便直說。”
兩面宿儺接過酒,嗤笑一聲便不再言語,只是目光又落回遠方的戰場——
周邊屍骸密布,而我站在血水之上。
沾在菜刀上的血液不斷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