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萨克斯偷偷笑了一下。“不止。”

“超过一百英里?”

她用拇指向上比了比。

“一百一?一百二?”他问,惊讶地笑了。

“我的纪录是一百六十八里。”

“天啊,萨克斯,你真让人佩服。好,开这么快,你就没想过可能……只是可能……会发生意外?说不定某个连杆或轮轴之类的东西会突然折断,某个轮胎会爆掉,或是路面上突然出现一摊油渍?”

“我很注意安全。我又不是疯子。”

“你很注意安全没错,但把车开得像小飞机一样快,毕竟不是绝对安全,是吧?”

“你在故意诱导证人。”

“不,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既然敢把车开得那么快,就已经事先接受了可能发生意外而丧生的后果,对吗?”

“也许吧。”她承认了。

伯格双手铐在身前,站在一旁紧张地观望着,手里还捏着那块苍白的椎间盘骨。

“所以,你已经接近那条线了,对吧?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你肯定知道——那条介于可能死亡和必然死亡之间的界线。看,萨克斯,如果你抱持死亡的念头,要跨过那条线只是短短的一步之遥。只要一小步,就加入到他们中间了。”

她低下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红发又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放弃死者。”他轻声说,心里暗自祈祷她别把伯格带走。他知道自己已经非常接近于把她推过那道界线了。“我再问一个敏感话题。你那时心里有多少想死的念头?肯定不止一点点,萨克斯,比一点要多很多。”

她在犹豫。他知道他的话已经说到她的心坎里。

她转过身,怒气冲冲地面对伯格,抓起他被铐住的手。“走吧。”她推着他朝门口走。

莱姆喊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是吗?”

她又停住了。

“有时候……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萨克斯。有时候你无法成为你想要的样子,无法得到你该有的东西。生命是变化无常的,也许只变一点点,也许变化很大。有时候,一些出了差错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为它奋斗或修补。”

莱姆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房间里异常寂静。萨克斯转过身,回头望着他。

“死亡能治疗孤独,”莱姆继续说,“它治疗紧张,治疗欲望。”就像先前她曾打量他的脚一样,莱姆此时也飞快地瞟了一眼她满是伤痕的手指。

萨克斯放开伯格的手铐,走到窗边。在窗外昏黄的街灯照耀下,她脸颊上的泪滴晶莹闪光。

“萨克斯,我累了,”莱姆真挚地说,“我无法告诉你我有多累。你不知道重新开始生活有多难,必须建构在一大堆的……重担之上。洗澡、吃饭、排泄、打电话、扣衬衫扣子,挠鼻子……这种琐事成百上千,一件又一件地压在你的身上。”

莱姆说到这里就不再开口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萨克斯才说:“我要和你订个协议。”

“什么协议?”

她用头指指墙上的海报。“不明嫌疑犯八二三手上还有一对母女……帮我们救出她们。就到她们为止。如果你办到了,我会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和他单独在一起。”她看看伯格。“并且保证事后让他平安地滚出这个城市。”

莱姆摇摇头。“萨克斯,万一我中了风,万一我失去了沟通能力……”

“万一发生这种事,”她冷冷地说,“即使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咱们的协议仍然有效,我仍旧会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她又摆出叉着双臂、跨开两腿的姿势,这是莱姆最喜欢看到的阿米莉亚·萨克斯的形象。他真希望自己能亲眼见到那天早上她站在铁轨上拦住火车的样子。她说:“我一定说到做到。”

莱姆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好吧,就这么定了。”他又对伯格说,“星期一好吗?”

“当然,林肯,没问题。”伯格仍然惊魂未定,一脸狐疑地看着萨克斯替他打开手铐,似乎很害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他的双手一获得自由,就马上朝房门走去,走了两步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那块脊椎骨。他转身回来把它放下,几乎是用毕恭毕敬的态度,把这块骨头放在莱姆身边的桌子上,就放在那天早上第一件凶杀案的现场报告旁边。

“他们高兴得恨不能在地上打滚。”萨克斯说。她正懒散地坐在那张嘎吱作响的藤椅上。她在说塞林托和鲍林,这是他们得知莱姆同意为这个案子多帮一天忙后的第一反应。

“尤其是鲍林,”她说,“我还以为这个小个子要冲上来拥抱我。别告诉他我这么叫他。你现在感觉如何?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她抿了口威士忌,把杯子放回床边的桌子上,紧靠着莱姆的大玻璃杯。

“还不坏。”

托马斯正在为他换床单。“你汗流得像喷泉。”他说。

“但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莱姆说,“我是说,只有脖子以上会流汗。”

“这样正常吗?”

“嗯,这表示我身体脖子以上的自动调温器还起作用,以下的就失效了。所以我从不需要任何轴部除臭剂。”

“轴部?”

“腋窝。”莱姆不屑地说,“我的第一位看护从不说腋窝这个词,他会这么说:‘我要架住你的轴部把你抬起来,林肯。’噢,还有:‘如果你觉得想反刍,就尽管做吧,林肯。’他称呼自己为‘关怀者’,他在履历表上真是这样填的,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录用他。我们是很迷信的,萨克斯,我们相信用不同的名字称呼某种东西,就会改变它,比如我们会用代号来指称罪犯。但那个看护,他是个护士,却羞于说出‘腋窝’或‘看护’这类字眼。这没什么可耻的,对吧,托马斯?这是一个光荣的职业,虽然总是一团混乱,但绝对是光荣的。”

“我是在混乱中长大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为你工作的原因。”

“你呢,托马斯?你是看护还是关怀者?”

“我是圣人。”

“哈,顶嘴到挺快的,就像他打针一样快。他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而且不止一次。”

莱姆突然产生一阵恐惧,害怕萨克斯已经看过他赤身露体的样子。他把目光牢牢地盯在那张不明嫌疑犯的侧写表上,问:“对了,我是不是也应该谢谢你,萨克斯?你刚才有没有扮演过克拉拉·巴顿的角色?”他忸怩不安地等待她的回答,不知道如果她说“是”的话,自己还敢不敢再直视她。

“她没有,”托马斯回答,“救你的人只有我。我可不想让这些敏感的家伙被你的烂屁股吓着。”

谢谢你,托马斯。莱姆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还是吼道:“好了,你可以走了,我和萨克斯还要讨论一下案情。”

“你需要先睡个觉。”

“我当然会睡。但我们还是得先讨论一下案子,晚安,晚安。”

托马斯离开后,萨克斯又往杯子里倒了一点麦卡伦威士忌。她低下头,闻了闻威士忌烟熏般的香气。

“是谁告的密?”莱姆问,“是彼得?”

“谁?”她问。

“泰勒医生,那个脊椎神经专家。”

她犹豫了好长一会儿,让莱姆不必等她回答也能知道就是泰勒告的密。然后,她说:“他是关心你。”

“他当然关心。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希望他少关心我一点。伯格的来历他都知道了?”

“他猜的。”

莱姆做了个鬼脸。“听着,告诉他伯格只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怎么了?”

萨克斯撅起嘴唇,缓缓地吐了口气,好像在抽烟似的喷出一口无形的烟雾。“你不仅要我让你自杀,还要我欺骗一个可以说服你别这么做的人。”

“他说服不了我。”

“那你何必要我撒谎?”

他笑了。“我们只要瞒过泰勒医生几天就好。”

“好吧,”她说,“天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你为何不告诉我那件事?”

“哪件事?”

“谁是那个死者?那个你一直忘不了的人?”

“那可多了。”

“比如说?”

“报纸上每天都有。”

“少来这套,萨克斯。”

她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威士忌,嘴角带着一丝微微的笑容说:“不,我不想说。”

他猜想她之所以不想说,是不想和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发生如此亲密的交谈。想到她现在正坐在一堆导尿管、凡士林润滑油和一盒成人纸尿布中间,这实在很讽刺。他不想再逼她,也就不再说话。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萨克斯竟突然抬起头,开口说:“它只是……它只是……噢,该死。”她哭了起来,慌忙用双手捂住脸,不小心把大半杯上等的苏格兰威士忌都碰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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