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降率每分钟一千两百英尺。”布拉德叫道。
珀西稍稍拉回利尔机的操纵杆,减缓了下降的速度。他们刚刚飞过了五千五百英尺。
这时候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种奇怪的嘀嘀声,她从来没听过类似的声音,至少不曾在利尔35a上面听过。听起来像是警报器之类的东西,但是距离遥远。珀西检视了一下飞机,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亮起红灯的地方。嘀嘀的声响又重新出现。
“五千三百英尺。”布拉德喊道,“那是什么声音?”
珀西耸耸肩。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她身旁大喊:“拉起来,往高处飞!马上!”
罗兰·贝尔热腾腾的呼吸出现在她的脸颊旁边。他蹲在她的旁边,手上拿着手机。
“什么?”
“飞机上有一枚炸弹,利用高度引爆的炸弹!我们一降到五千英尺就会爆炸!”
“但是我们在……”
“我知道!拉高!拉高!”
珀西大声喊道:“设定动力,百分之九十八;报告高度!”
布拉德一秒钟也没有犹豫,立刻将节流阀往前推;珀西则将利尔机往上拉高十度。贝尔往后蹒跚几步,然后跌倒在地上。
布拉德叫道:“五千二百英尺,五千一百五十英尺……五千二百。五千三百,五千四百……五千八百,六千。”
珀西·克莱在她的飞行生涯当中从来不曾发过求救信号。有一回,一群不幸的鹈鹕选择了她的二号引擎进行自杀,造成皮托管阻塞,于是她发布了一次报告紧急状况的信号。但是现在,她在她的职业生涯中首度叫出:“求救,求救,利尔95fb。”
“请说,fb。”
“报告芝加哥进场管理台,我们收到机上被装置炸弹的消息,需要立刻升高到一万英尺,航向无人地带的上空等待航线的紧急许可。”
“收到了,95fb。”航空交通管制中心的飞航管制员平静地表示:“维持目前的二四〇航向,允许升高至一万英尺。我们正在调度你们周围的飞机……将询答器的电码转换至七七〇〇,并进行诉报。”
布拉德一边变换询答器的设定——调整自动发送fb遭遇麻烦的警告讯号到四周所有雷达设施的电码——一边不安地看着珀西。诉报的意思就是透过询答器发送信号,让航空交通管制中心的每一个人,以及其他的飞机知道雷达上的哪一个光点是利尔。
她听见贝尔对着电话说:“除了我和珀西之外,曾经接近飞机的人就只有那个业务经理罗恩·塔尔博特——并不是怀疑他这个人,不过他干活的时候,我的人一直像猎鹰一样站在他的肩膀上方盯着他。还有运送引擎零件的家伙也接近过,是格林尼治一带的‘东北物流’,不过我仔细查过他了,为了确定确实是他本人,我甚至拿到他家的电话号码,打了电话给他的妻子,让他们通过话。”贝尔又聆听了一会儿才挂掉电话,“他们会再打给我们。”
珀西看了看布拉德和贝尔,然后转身回去驾驶。
“燃料呢?”她问她的副驾驶,“还能够用多久?”
“我们的耗油量比预估的低,因为逆风一直都不严重。”他计算了一下,“一百零五分钟。”
她谢了上帝、命运,还有她自己的直觉,因为她在起飞前做了不在芝加哥补给燃料的决定,而加了足够飞到圣路易的燃料;还有联邦航空管理局规定的四十五分钟额外飞行时间的燃料。
贝尔的电话又开始滴滴作响。
他接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然后问珀西:“那家‘东北物流’是不是送交了一具灭火筒内芯?”
“该死,他是不是把炸弹装在里面了?”她气愤地问。
“看起来是这样。货车送货到你们公司的路上,才离开仓库不久,车胎就泄了气。司机忙了大约二十分钟。康涅狄格的州警刚刚在爆胎地点一旁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些类似灭火用的二氧化碳泡沫之类的东西。”
“该死!”珀西不由自主地朝着引擎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还亲手把它装了上去。”
贝尔问:“莱姆想要知道温度会不会引爆炸弹?”
“有一些地方温度很高,但是内芯的温度还好。”
贝尔向莱姆转述了之后,表示:“他要直接打给你。”
过了一会儿之后,珀西在无线电里听见了接通联网的声音。
是林肯。
“珀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又大又清楚。这一回他逮住我们了,是不是?”
“看起来是这样。你们还能飞多久?”
“大约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很好,很好。”莱姆说,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好吧……你能够从机舱内部接近引擎吗?”
“不行。”
又一阵犹豫。“你有没有办法让整个引擎分离?例如拆掉螺栓之类的?或是让它脱落?”
“没有办法从机舱里面做。”
“你有没有办法在空中补充燃料?”
“补充燃料?这架飞机办不到。”
莱姆问:“那你有没有办法飞到足以让炸弹的机械装置冻结的高度?”
他脑筋转动的速度快得让她吃惊,这是她永远都办不到的事情。“或许可以。但是即使是用紧急的下降速度,我指的是俯冲,也需要八九分钟才下得来,我不认为炸弹有任何部分能够维持完全冻结这么久。而且马赫冲击可能会把我们拆散。”
莱姆继续说:“好吧,如果让飞机继续往前飞,而你们从后面跳伞呢?”
她当下的念头是她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飞机,但是实际考虑之后,她答复:如果把利尔35a失控的速度,机门、机翼和引擎的设计考虑进去,跳出飞机的人极可能因为冲撞而丧命。
莱姆再度沉默了一会儿。布拉德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在他的打褶裤上擦拭他的双手。
罗兰·贝尔紧张得前后不停地摇晃。
没救了,她心想,一边望着下面阴暗深蓝的暮色。
“林肯?”珀西问,“你还在吗?”
她听见他的声音。他正从他的化验室或卧室里打电话给某个人。他用一种不耐烦的声音说着:“不是那一张,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张地图。我要那一张做什么?不对,不对……”
寂静无声。
爱德华,珀西心想,我们俩的生命一直都是以平行的方式一起向前的,或许我们死亡的方式也一样。然而,她更为罗兰·贝尔感到难过。一想到留下他孤苦无依的孩子,就令人无法忍受。
这时候她听见莱姆问:“剩下的燃油还能让你们飞多远?”
“如果使用最高效率的设定……”她看了看正忙着计算的布拉德。
他回答:“如果维持高度的话,大约可以飞八百英里。”
“我有个构想,”莱姆表示,“你们能不能飞到丹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