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考進同一所學校的對吧?」
考前的余歲總會這麼問,以尋求一些貧瘠的安全感。
高考休假的那一周,是余歲失眠最嚴重的時候,一整夜,亢奮又疲軟,像精神失常。
但他反而沒有去纏著黎荀,而是倔強地將做題當成唯一的麻繩。
於是黎荀只能強迫手段,把人塞進被窩,箍著。
余歲躺下就心悸,手腳發麻,睡不著就只能閒聊,天南地北地聊。
一中作為重點學校,保送名額極其珍貴,黎荀卻沒有接受,原因是覺得太容易得來的沒有挑戰性。
余歲很無語地表示不信,於是黎荀又告訴他是因為有獎學金的緣故,金額還不小,並且高考狀元這個名頭聽上去挺響亮……
余歲認為他壓根就是在唬自己,但確實成功轉移了余歲的注意力。
他開始暢想暑期旅行去哪個國家,暫時忘掉那些令人頭昏腦漲的函數題……
直至成績出來的那一天,一切焦慮才得以消散,猶如冰雪融化。
……
九月的天氣依舊炎熱。
大地曬得像被熾烤過,一腳踩上去,連橡膠鞋底都快被燒透。
上午十點。
校門口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從車上打著沒睡醒的哈欠下來,余歲揉了揉迷茫的眼睛,一眼就看到志願者們舉著鮮艷的紅旗、牌匾。
熱烈迎新。
「化學系的報導在這邊!……學弟,我看你面生啊。」一位燙著卷的男生拿著喇叭破嗓子似的喊,很是熱情洋溢,「你是新生吧?」
余歲沒否認自己是新生,但是:「我不是化學系的。」
我男朋友才是,他在心裡補充一句,拿起一旁的手冊翻看。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替別人喊呢,」這位約莫是學長,他說,「藝術系的吧,看你脖子上掛著個相機……」
「哇你還有三個耳洞?」
余歲心想這是個自來熟的學長,還是個社牛。
不過他沒在意對方大張旗鼓地打量自己的耳朵,倒是有其他人先替天行道,拍掉捲毛學長因好奇而伸出的手。
「你收著點,」旁邊剛帶完一批人回來的戴著鴨舌帽的男生溫和說,「不好意思。藝術系的比較遠,我帶你過去吧。」
人生路不熟,有個好心人帶路能省很多事,余歲沒拒絕別人的好意。
雖說已經來過一次,但如今真到了報導的前一秒,余歲卻反而生出一種不真實的、幻覺的遐想。
恍若大夢一場。
或許可以歸結為開學焦慮。
從來都有黎荀陪在他身邊,今年卻沒有。
「要是嫌帶著行李箱來回跑麻煩的話,可以先去宿舍樓,之後再報導。」
鴨舌帽學長長相清秀,處處透著「良好的教養」「柔和的脾性」,和余歲相差天壤。
他建議道,正要幫余歲拎:「你就一個箱子嗎……」
「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