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他這項技能,是一早經由千錘百鍊得來的。
由此安安穩穩到了目的地,見到來接四人的成年男子,司機便也沒有再開口要那筆錢。
等人一走,子夜才開口解釋自己以及當眾的厲害關系。
比如他一出省才獅子大開口,無非是覺得他們沒了倚仗,而他有了底氣。四個人未必不能打得過他,但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成年人,得罪了他,根本沒有可能將車開走。一千兩百公里路程,人有三急,四個人總會出點岔子。去服務區小解,他一個不高興,趁他們丟一個人,將車子開走,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於是只好事事順著他,先講些好聽話將他穩下來,安全到目的地才第一要緊。
白小婷聽他講完,才知道背後潛藏這麼多危險,後頭告訴陳縱:「他講那番話時,我後背直冒冷汗。如果那一趟子他不在,那司機再歹一點,搞不好我們幾個都沒命。」
丁成傑折服於他的邏輯,自然不會責怪他將自己陷入窩囊的境地。
那時候通常不允許單人旅客入境。諸多不便,往往要通過口岸門外五花八門的旅行社來達成通關。丁成傑的堂哥在深市呆了許多年,對這行摸得門清,一早收到他們幾人傳真的證件,幫他們製作了旅行團通關證明,又在口岸十五塊找了個「導遊」領著他們通關,便可以在港市自如遊玩了。
對那時候的港市,陳縱印象最深的是:逼仄街道,積木樓房,賣各路水貨手機的電子商品店,雜貨店門口擺滿醜化當代領|袖的雜誌,還有不計其數的白眼。
而那位堂哥,也是當代被嚴重洗腦的憤青之典範,對時事針砭時弊,問他們來之前有沒有想過要帶什麼回去,了解國際形勢嗎,看沒看過《頤|和園》。還說,他們大學同學好多過關來這裡買雜誌,「就那種雜貨鋪門口擺的。」
一看這類雜誌銷路就很好,否則不至於一路走來,家家都擺在最顯眼的地方。
丁成傑自小將堂哥奉為偶像,買下兩本畫了醜人臉的雜誌要回家「好好學習」。
堂哥還講,除了買雜誌,還可以買手機。買雜誌拓寬視野,買手機可以掙錢。他展示自己的手機,「這個,這裡只要三千五,多買可以講價到三千二。帶回內地賣給收貨商,一部可以賣到四千。一個人可以合法帶兩部,膽子大,不怕查,可以多帶幾部。」
丁成傑一早就知道這個渠道,白小婷雖躍躍欲試,奈何囊中羞澀。堂哥立刻說,「我可以幫你墊付本金。」
等離了港,再過幾年,陳縱回想起這一段過往,後知後覺地知道:他們一趟來四個,可以賺八部手機的錢,堂哥會做生意,這趟導遊並不白當。
夜裡堂哥請吃兩送飯,圍在旅館四人間簡陋的小方桌邊閒聊。堂哥問子夜爸爸家住哪裡,子夜就講半山。堂哥也不知道半山是個什麼概念,叫子夜給他地址,明天一早可以一齊乘巴士送他去。子夜講不用,他可以自己去,不會走丟。堂哥自然高興,安排起明天買手機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