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燈搖搖頭。
「她曾經也是風光一時的超模,後來在我九歲那年,她遭遇走秀事故,被吊燈砸傷了臉,毀了容。」
「她在醫院躺了很久,我和爸爸見到她拆了紗布的臉時,不懂事的我被嚇哭了,面部碎裂凹陷,半張臉皮肉外翻,成了我很長時間裡的噩夢。」
「後來才知道,那場事故是她的對家故意而為。而媽媽,不僅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生活能力,一輩子就這樣毀了。她想為自己討說法,奈何對家權勢滔天,背後有資方力捧,只要他們咬死不承認,在他人看來我媽媽就是無理取鬧。」
「她為了我,只能堅強活下去,有次戴著口罩接我放學,口罩不慎斷掉,被所有人看到了臉,嚇哭了好多小孩,我的老師竟然說,要她以後別去了,別嚇壞小朋友。」
說著,淚水順著裴澄嶼的臉頰緩緩落下,將被海風吹乾的褲子再次暈上深色的痕跡。
「之後某一天我放學回家,看到她吊死在房樑上,舌頭吐出很長很長。」
最後一個字,變成了難以說出口的氣音,埋沒在哽咽中。
「而我選擇這條路,是想繼承她夢想的同時,也天真的認為,只要我待得夠久,或許哪一天我能找到證據證明她是遭人陷害呢。她明明沒做錯任何事,只是自身光芒太過耀眼,卻成了她的催命符。」
「而壞事做盡的人,沒有任何懲罰,享受本不屬於她的榮耀,真相是什麼,隨著媽媽漸漸消失在他人的記憶中時,也一併被遺忘了。」
裴澄嶼緩緩翕了眼:「所以哪怕前方是絕路,我也無路可退了。」
靜靜聽著裴澄嶼訴說的雪燈,鼻根酸酸的,眼前的景象也漸漸變得模糊。
他能想像得出在裴澄嶼媽媽毀容時那些記者會問出什麼問題,只要能博得熱度賺取更多流量,管她傷心與否。
部分記者秉持正義的時候,也有部分記者在拿起相機的那一刻就已經將良知摒棄。
錢和真相哪個更重要。
如果錢換來優渥生活的同時要一個人付出血淚的代價,未免太沉重。
他做不到。
而困惑許久的問題,也在裴澄嶼的眼淚中得到了確切答案。
雪燈慢慢站起身:「謝謝裴老師的配合回答,我的問題問完了。」
裴澄嶼怔了怔,跟著站起身:「要回去了?」
雪燈點點頭,從他外套里摸出手機,點亮屏幕。
已經十一點了。
潮水開始漸漸後退,露出一片暈濕深色的沙灘。
「裴老師,您願意和我交換聯繫方式麼。」雪燈真誠問道。
裴澄嶼點點頭,下意識摸出手機卻發現,手機已經被海水浸泡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