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便又朝沈重磕了個頭。這回他沒有直起身來,而是保持著磕頭的動作,俯趴在地上。
望著那頎長纖細又在微微顫抖的脊背,想著一年多不曾相見的思念之情。饒是沈重心裡有再大的滔天怒火,此時也澆了個徹徹底底。更何況他本不是鐵石心腸之人,自家兒子又是許久未見。
沈舒年的倔勁犯上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他的固執。看著兒子在堂下給自己磕頭跪拜的聲音,沈重心底憤怒的火苗消失了個乾淨,只留下幾縷惆悵的青煙。
他嘆了口氣,從座椅上走了下來,走到沈舒年的身邊。沈重微微彎腰,將沈舒年從地上扶起來,將他引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自己則隔著一張桌子,坐在他的身邊。
這一系列流程下來,沈舒年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可是四目相對時,沈重還是看到了他微微閃爍著的眼眸,和眼底那一抹微不可查的淚花。
老友蘇眠的話又響在了自己耳邊,或許他說得對,沈舒年早已經不是那個任他揉圓搓扁的小孩子了。他在他和夫人的養育下長成了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和夫人干涉不了他的決定,也無法插手他的人生。
年輕人的路還是得年輕人來走,自己過早地給沈舒年安排好了一條自以為的康莊大道,卻未曾考慮過這個心思細膩的兒子,是否真的希望按照自己的路去走。
他又嘆了口氣,打算將這件事情徹底說開,從此父子之間再無隔閡:「舒年,我知道你不滿意我和你母親幫你做的決定,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我們也反省了許久。」
聽到父親隱晦地對自己認錯,沈舒年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他瞪大了眼睛,眸中儘是不可思議。望著那澄澈的眼眸,沈重只覺得自己心裡軟成了一塌糊塗,就連話語都不自覺地輕柔了起來。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你們年輕人的路還是得你們年輕人來走,我和你母親已經老了,未來的生活,還得你自己一個人思量著過。」
聽著向來嚴肅冷麵的父親說出的這番肺腑之言,話語中的柔情落在沈舒年的耳朵里,成功讓他悄悄紅了眼眶。他剛想從座椅上起身給父親行個大禮,就被父親擺了擺手制止了。
沈重毫不在意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止住了他想要起身的動作,嫌棄地說道:「給我好生坐著吧,動輒站起來跪下,你不嫌麻煩我看著都累。」
話雖如此,可是沈重唇邊揚起的柔和笑意,卻是騙不了人的。這位向來嚴厲的父親,在許久未見的兒子面前,平日裡那讓人退避三舍的氣質消失無蹤,只剩下父愛無言的拳拳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