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里的林真還有鹿鹿也聽到了讓撤離,往西城門去的聲音,林真手裡的東西落在桌子上,身體比大腦更先反應過來,往門外面跑去,他想要見顧凜。
可是跑到大街上的時候他的理智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他去了只會給顧凜添亂,讓顧凜分心,他應當跟著人們一起撤,讓顧凜沒有後顧之憂。
前來通知百姓的副千戶在人群里看到了他,大跨步走過來:「林老闆,大人有令,城中百姓皆撤出離州城,您快跟我們走。」
「那他呢,顧凜呢。」林真望著傳來廝殺聲的東城門。
副千戶哽了一下,「林老闆,快走吧。」
「……」林真喉嚨哽得難受,像被沾了水的棉花塞著,吞不下去,喘不上氣,疼得他抓著胸口,恨不得伸進胸口狠狠捏住心臟。
他艱難地,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道:「走……」
「我走……」
林真像失了魂一樣,帶著鹿鹿牛大等自己買來的僕人混在倉惶的人群里,城門打開之後,炸藥一個接著一個地扔出去,把少於東城門的車羅國人炸得人仰馬翻,軍士們迎上去殺敵,百姓們四散而逃。
約莫一個時辰後,逃出州府,並不知道自己位於何處的林真聽到州府方向傳來的接二連三的爆炸聲,整座離州城在這樣的爆炸聲里,只怕已經成了廢墟。
林真手狠狠拽著膝蓋上的布料,為了不引起可能追上來的車羅國的賊人,逃出來的人都沒有引火,他們也沒有帶糧食,僅抓著地上還沒幹枯的草,塞進嘴裡。
離開州府第七日,臉上糊著泥,身上衣衫多日未洗的林真跟鹿鹿他們躲在灌木林里,西邊的殘陽猶如一缸紅色的染料,把半邊天空都染紅了。
突然,一匹馬在一個小山丘上出現,跟林真一起逃到此處的百姓們立即揪著心,握緊手中的木棍石頭。
林真死死地盯著那匹馬,漸漸地,他手抖了起來。
他看到那匹馬是黑色的,頭高頸細,四肢修長健壯,黑色的皮毛被血凝結成一塊塊的。
它的背上馱著一個人,那個人趴在馬背上,身體隨著馬兒的走動而微微晃動,似乎下一刻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緊接著,又有一些馬出現,馬背上或是有人,或是空蕩蕩的……
林真像感受不到灌木上刺,猛地撥開灌木林跑出去,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最前頭的那匹馬旁,手顫抖地扶正馬上的人的臉。
「顧凜……」
「顧凜我是林叔……」
「顧栓子!我是你的真真,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被血糊滿,連眉毛睫毛上都找不到一塊乾淨地方的俊氣的臉龐動了動,眼睛睜開細細的一絲縫隙。
顧凜聲音飄忽:「真真在,我就在。」
不管是來這裡之前,還是之後,都沒有流過眼淚的林真死死地咬著牙齒,淚水滑下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