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不悦地甩袖,瞥了眼一旁急得嘴皮冒泡的四皇子,史官冷哼一声:“本官知道朝中有人早已看不惯襄林侯,但事实就是事实——”
说着扭头看向盛言楚,铿锵道:“盛大人所在的临朔郡离南域并不远,十年前盛大人也有五六岁了吧?那时想来已经记事,南域战事致使南边百姓苦不堪言,盛大人难道没看到?战事平息是襄林侯训兵有素,这种功劳能抵千金!”
枯老的手一斜,指着四皇子,史官目光讥诮:“四殿下,下官本不欲多说,但您偏偏要找盛大人来当说客,哼,您以为你栽赃给襄林侯的事国史院的史官查不出来?不拆穿是给您留面子!”
一语道破心事,四皇子脸色转了几转,然而连老皇帝都不敢对史官不敬,拼搏皇位的四皇子更不敢跟史官顶嘴,只能默默地咽下怨气,唇颤如筛地别开脸。
埋汰完四皇子,史官拢手端正地站在那:“盛大人若没别的事,烦请盛大人挪步出去——”
盛言楚愤恨地握拳,连连退步出去时,忽顿住脚。
“大人,若襄林侯生前参与了朱门楼一案呢?”
屋外的四皇子听到‘朱门楼’三个字,顿觉不妙,可管不住盛言楚嘴快。
盛言楚长腿阔步,快走立到史官面前,面颊阴沉,字字透着寒意:“朱门楼底下埋着多少骸骨,大人应该清楚。”
“这跟襄林侯有何干系?”史官语气不佳。
“怎么就没有?”
盛言楚不理四皇子的阻拦,锵声道:“十年前,南北各有外患,朝中原是主张先攻打西北,再去抵抗南域,可众人中偏偏就襄林侯一人力争先攻打南域?”
“大人,山高水远呐!”
盛言楚声线拔高,清清朗朗道:“当年临朔郡雪灾,京城派过来的赈灾官员楞是因为水土不服半道折返回了京城,试问襄林侯当年操练的虎贲营是如何做到长途跋涉进到南域后,连休整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上到战场厮杀海贼,还杀了个片甲不留?!”
史官眼中现出几分犹疑,连四皇子都不由呆愣在侧,盛言楚鼓足勇气,掷地有声地说:“南域海贼是海中霸王,盘踞南边对我朝虎视眈眈百余年,他们既有心举兵和我朝对战,想来准备的足够充分,这样一支披靡兵马,怎么可能会轻易败在襄林侯手下?”
这就跟让气喘吁吁的老人去打身强力壮的青年人是一个道理,何况两军交战地点是青年人的地盘,老人怎么可能会取胜?
查看了朱门楼案后,盛言楚就对当年西北蛮族不战而降的事起了疑心,但朱门楼案子明显有老皇帝在其中周旋的痕迹,既然老皇帝不想让人知道,那他就掐灭好奇心。
可十年前那场南域之战呢?为何襄林侯能在短短数月就制服了南域海贼?
盛言楚的几句质问激得史官哑口无言。
“南域一战是襄林侯的成名战,此事、此事事关重大,待本官回了官家再做定夺。”
史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勉强冲盛言楚笑笑。
如若南域一战真的有鬼,而史官又将襄林侯因南域一战而获得的荣耀写进史册,届时史官这条命焉能保住?
史官脸色惨白离去,侯府哭啼不休的妇孺儿孙均楞住了。
“大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不是说替我爹撰写文章吗?大人您别走啊——”
史官跑得比兔子还快,盛言楚负手走出灵堂,侯府长子发了疯地冲到盛言楚跟前。
“是你——”
“是你毁了我爹!”
盛言楚定定站着没动,反倒是四皇子急了。
“还不快拦住世子!没看到有人想谋害盛大人吗!”
侯府世子被几人桎梏得动弹不得,嘴里不停叫骂:“不就是个小小的翰林官吗,竟也敢在我侯府撒泼?”
“我爹是赫赫有名的战神,你凭什么阻拦史官记入史册?”
凭什么?
盛言楚冷嗤,在心里作答:因为你爹德不配位。
孔夫子有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襄林侯罪恶多端,人虽死了,但临头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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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侯府出来,四皇子笑着跟朵向日葵似的,盛言楚到哪四皇子就跟到哪。
“盛大人不愧是父皇钦点的状元之才,能说动国史院老头的可没几个,就连父皇对他们都束手无策…”
盛言楚笑而不语,老皇帝当年不就流放了唐史官吗?怎么就束手无策了?
四皇子犹自在那喋喋不休:“…国史院那帮老头最是谨慎小心,盛大人既将南域一战的疑云说了出来,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怕是要磨着父皇彻查当年南域一战…”
“…一时半伙不能撰写国史,那咱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搜罗襄林侯的罪证,届时太子大哥那边就有得苦吃咯。”
咱们?
盛言楚挑眉,这四皇子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盛大人,”四皇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絮絮叨叨:“送秀浓上盛家非我本意,秀浓那丫鬟被我娇惯过了头,我在这里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四殿下折煞我了。”盛言楚慵懒轻笑。
四皇子得寸进尺:“盛大人不怪秀浓是盛大人大气,但我于心有愧,今日盛大人又以一己之力说服了史官…这样吧,盛大人给我个面子,不若去我府上坐坐?到时候顺手领几个颜色好,伺候人功夫了得的丫鬟回去?”
盛言楚:“……”
这四皇子看来是有些越俎代庖在身上的。
这么快就忘了老皇帝的话?